沈长乐得知此事后,不知为何,心底莫名觉着不安。“仲赫是只老狐狸,他知道你的身份,也知晓我们会报仇,不会轻易交底的,你要防范他是否还有后手。”
“他定然藏有后手,甚至他同我说出这条线索,并告诉我,只有保他仍在官场,并且保他出狱,他才会将证据交出,我就确定他是在拖延时间,可是半个月了,他到底要做什么,我想不透。”
随着谢青棠的陈述,沈长乐也陷入沉思,而后猛地想到一件可怕的事。“青棠,你还记得你最初促成这次合作的目的是什么吗?”
谢青棠也想到了这一点,猝然抬头望着沈长乐。她接着道:“双方相斗,我们要的是兵权,而仲赫瞧不见活下去的希望,甚至觉得自己会失去一切后,他会做什么呢?”
“仲赫等人能在军械案中大发国难财,也能在世家荣耀将要不保时,卖国求荣!”
所以定北王府通敌叛国的证据才那么好拿。看似是段旭给他们牵上线,或许段旭不止是赵凌的刀,也是世家的一条招财狗。段旭夹在赵凌和世家之间,趁势而上,叫段家起死回生,可这无疑是走钢索,稍不注意就是万劫不复。“我确实想要回定北军的兵权,可我想的是趁他们相斗时,联合赵首辅,以漠北六大部虎视眈眈及收复北阳一线为由头将兵权收回,没想到他们做得更狠。”
“为了利益,这些人当真是……”沈长乐愤愤道,“猪狗不如!”
“他们沉迷内斗,想要的也只是独一家的利益而非一国,有的世家甚至比一个朝代都要存在得久,而每一次朝代更迭,他们要么是往上走,要么没落,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谢青棠眼神变得幽远。“可我从不赞同这种生存之道,财富不能一直掌握在一群人手里,就像每一个朝代总有尽时,这是因果,久了,他们会忘了初心,衍生出来的就是不公正。”
“仲赫应该是被下狱后,察觉赵凌也一直对他发起猛烈的攻击,他是退无可退,才转头来寻你,以期拖延时间,算算日子,消息应该已经送到漠北了。漠北六大部,有六个统领,虽说他们会听实力最为强劲的大统领阿拉差的话,也准备再次对我朝发难,但总有对利益分配不满的,谈判得如何不得而知。”
沈长乐伸手揪住谢青棠的衣角。“我们还有机会。”
谢青棠起身:“我立马着人快马加鞭去通知祁镇,同时去寻赵海,着他明日在朝会上将此事指出,由我带兵前去驰援。”
他走出两步,又有些犹豫地退了回来。沈长乐抬手,示意谢青棠弯下腰来,然后一手拉住他的衣领,吻在了他的唇上。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去吧,此事刻不容缓,我和孩子作伴,你且安心。”
这一切都只是猜测,赵海不敢轻信,但谢青棠现今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北阳一线确也是他的心病,加之现今漠北六大部蠢蠢欲动,若是再犹豫,只怕一年前的噩梦又会重演。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助谢青棠一臂之力。有赵海牵头,许多清流官员自然是支持谢青棠的,而仲赫一派的人,更是想赶紧将谢青棠送走,以免惹得一身臊,至于赵凌……他定然是不想谢青棠重掌定北军的。若定北军重握于谢青棠之手,相当于政权和军权都被他尽数揽入手中,这一次就不是蛰伏那么简单。那就是你死我活的境地了。可他要保他的基本盘不掉,总要舍弃些东西。“他会主动送我走的。”
谢青棠也在思量此事,“可这样一来,你和孩子就很危险了。”
“怕什么?”
沈长乐卧床修养了大半个月,骨头都要躺化了,见谢青棠不日便要离开,她实在躺不住了,起床忙忙碌碌地给他收拾了起来。谢青棠起初还不愿,后来听李却说了适当走动也是好的,才放下心来,只是吩咐宫人将屋子门窗关严实了,以防她见了风。“其实适当一点小风没事的,我都要臭了。”
“哪里臭了?你这些苦,都是为我受的。”
谢青棠接过沈长乐为她打理好的一个包袱,柔声说道。“你啊……”沈长乐对谢青棠对她总是常怀亏欠的心态很是无奈,“说这些做什么?你安心去吧,孩子们我会守好的。”
“你……”还不及谢青棠说什么,沈长乐又拿了件衣裳塞给谢青棠,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我也会守好我自个的。所以,你也得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归来。”
谢青棠握紧了沈长乐的手:“会的,有你,有孩子们,我总会回来的。”
如谢青棠所言,翌日上朝,赵凌一派的人也赞同谢青棠亲自带兵前去驰援祁镇,争取将北阳一线收回。至此,事成定局,谢青棠再向皇上请一道圣旨便能带一部分军队去往北疆。“你以为去北阳,拿回定北军的兵权就是好事了?”
皇上冷哼一声,“现今朝内局势不稳,谁站稳皇宫内的位置,谁才会是赢家。”
皇上一口气说完,又猛烈地咳嗽起来。沈长乐他们刚回宫时,曹皇后抱了孩子来给皇上瞧,皇上高兴,气色好了两日,可这几日又迅速衰败下去,连吃食都难以吞咽,再这样下去,日子怕也是不多了。一场战争,少说也是半载,再来回一遭,一年也就这样过去了,他根本就撑不到那个时候。“你还想趁此收回北阳!三城被拿下好拿,再拿回来可就难了!”
若不提此事,谢青棠还能怀柔转圜,提了,他便不愿多说。“陛下,当年一役,仿似昨日,这是整个定北王府的耻辱,也是定北军的疮疤,更是边疆百姓们的噩梦,要治愈,非收复山河,还百姓一个安宁能解。宫中还有母后和长乐,青棠很是放心。”
他心意已决!皇上一双浑浊老眼灰蒙蒙一片,良久,才迟缓地偏头望着站在床前的人。一眼望去,仿似故人归,又似冤魂索命。他陡然尖叫一声:“谢忠?走……走!别找朕!走……”谢青棠闻言,放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他想,因果轮回,终究还是落到了他们的头上。谢青棠离开时没有多说什么,倒是张士,冷着脸站在承乾宫的正殿中,道:“今日之事,谁要是露出半个字去,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