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了眯眼，一双深邃乌眸盯着她嘴唇以下，手抚上她白皙如玉的脖子，扣住那条浅浅的粉痕。梁语嫣从害羞变为惊恐，猛地睁开眼，睫毛不安地颤动：“少……少帅，你……你做什么？”

不是来圆房的么？她勉为其难，看在少帅长这么帅的份上答应了，可为什么白颂年不按剧本走？白颂年缓缓收紧手指，虎口的位置甚至能感觉到她喉咙的滑动。呼吸越来越困难，窒息和惊恐一瞬间攫住她的心神，她条件反射地伸手掰他的手，刚刚触碰到他的手背，那只扼住她喉咙的大手就离开了。梁语嫣呛咳不止，剧烈喘息，哪还有圆不圆房的心思，惊惧且警惕地盯着这个危险的男人。白颂年直起身，离开床榻，站在旁边用睥睨的眼神俯视她，仿佛看的是一只渺小而没有反抗能力的蝼蚁，漫不经心地用手帕擦着掐她脖子的那只手：“这条勒痕，不是昨晚上‘上吊’留下的吧？”

梁语嫣坐起来，听他淡漠的语调说出这句话，竟听出了嘲讽的意味，她套鞋子的手顿了顿。他明显是在讥讽她是个贪生怕死的女人，故意用一哭二闹三上吊来逼他给她正妻的地位，因为她的前身给她留了一个不光彩的“前科”——用上吊来逼叶晏离开那名女学生，只是不小心吊死了。她心里恼火，作为一个现代人，哪会玩上吊的把戏，她那会儿是真的生无可恋，只不过却也是真的怕死——这个事实好令人忧伤。索性她破罐破摔，当做没听出他的讥讽，思及这人握着她的生杀大权，不敢不回答他的话：“咳咳，是在阮公馆留下的。”

等于变相承认昨晚她是假上吊。她轻抚喉咙上的勒痕，微微颦眉，若有所思。“这一招在我这里没用。”

他淡淡道。梁语嫣脸颊涨红，又羞又恼：“以后我不会再上吊了！”

这家伙发起脾气来不是人，她哪还敢？白颂年没再说什么，拉灭床头的西洋灯。明亮的房间瞬间黑暗下来，梁语嫣心惊肉跳，莫名想起一句话，夜黑风高好杀人。她后脑勺凉凉的，心脏剧烈跳动，却迟迟没等到白颂年下杀手。心跳渐渐趋于平静，眼睛适应黑暗，她才看到房间正中的方桌边坐了个黑影，那黑影直挺挺的，如不可撼动的大钟。她松口气，看来白颂年并不是真要杀她，刚刚的行为只是给她个警告。安静的夜里，她清脆的声音竟如夜莺一般悦耳动听：“你打算坐到天亮么？”

“你睡，不要管我。”

白颂年没回头，依旧看着窗户上的月光。梁语嫣脑中急转，猜测明显不喜欢她的白颂年为什么劳动大驾，跟她假圆房。若说他如此纡尊降贵，是为了让她在大帅府占得一席之地，打死一百个她，她也不会相信。更不可能专门来掐她脖子，给她个教训。静谧的夜最容易让人胡思乱想，阮海东、阮母、叶晏、白少潼、白大帅、白颂年的脸依次在她脑海里浮现。最后，她的眼前浮现镜子里自己的脸，那张点了胭脂的脸。那张脸艳丽动人，朝她微微一笑，既有胭脂色的妩媚，所谓柔情似水，又有菩萨一般的圣洁。她却不寒而栗，打了个寒颤。“少帅大人，我们可以合作。”

整理好思路，梁语嫣开口了，她穿好绣花鞋，走到他对面坐下。她从没甘心过当姨太太，谈判，面对面平起平坐，才叫谈判。不过，从叶晏把她送给白颂年起，她就失去了在他面前谈公平的资格。因此，她有些忐忑和紧张。白颂年挑眉，那双锐利如落月华的眼，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也能微微散发着金属般的光泽：“我跟你没什么好合作的。”

“有，当然有，如果我配合的话，少帅可以事半功倍！”

梁语嫣握紧手，努力克制声音发抖，白颂年只是扫了她那么一眼，就令她想起他掐她脖子时，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睛，仿佛她本来就是个死人。白颂年意外，终于扭头面对她，声音透着一丝兴趣：“说来听听。”

梁语嫣心下一松，娓娓而道：“叶晏告诉过我，少帅很爱少帅夫人。我想，您对三年前少帅夫人的离世始终耿耿于怀……”白颂年神色骤冷，即便没有光亮，她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寒气。额角的发丝无风而动，她强装镇定飞快说下去：“您想查出杀害您夫人的凶手，所以在上海滩看见与您夫人相貌相似的我之后，把我带了回来，还宣布我是您的姨太太，甚至当众宣布圆房，但却不会纵容我太嚣张，妄想取代少帅夫人。从表面上看，您把我当成了少帅夫人的替身。”

白颂年的目光越来越锐利：“看来叶晏告诉你不少事。那实际上呢？”

“实际上，”梁语嫣没有为叶晏辩解，最好他彻底厌恶了叶晏，不让他的任何目的得逞才解气，“我成了引蛇出洞的活靶子。”

白颂年面无表情，沉默了会儿才说：“看来，你失忆之后，不仅性子变了，脑子也变灵活聪明了。”

脑子变聪明了？梁语嫣脑中灵光一闪，叶晏嫉妒的神色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似乎抓到了什么，但细细一想，却又陷入更深的疑惑中。“我以前很笨么？”

她问，既然白颂年这么说，当然是深入调查过她，她想知道阮丛秋从前是什么样的，是不是特别可恶，特别嚣张跋扈，也像阮海东那样骂狗一样地骂过叶晏。否则叶晏怎么不仅对阮丛秋这个深爱他的大小姐弃若敝履，而且把对他有养育之恩的阮家一家三口朝死里整，从里到外，利用个干干净净！白颂年却没兴趣讨论阮丛秋的大小姐生活，淡漠地回眸，又看向窗外：“不需要你配合，只要我摆明态度，你就是活靶子。跟我谈合作，你，没资格。”

梁语嫣好说歹说半天，口干舌燥，却听到这么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心口的怒火蹭的一下点燃！她忿忿不平，怒目而视，深呼吸数次，好容易调整好平静的口气：“少帅，如果我不配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