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精神波动消失的太快了，我才刚刚感知到就已经不见了。”

奥薇莉亚抓着莫亚的手掌，用精神力讲述着，看着莫亚，轻咬着嘴唇。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感受精神波动中的情绪，小丫头很清楚感受恶意的情绪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是刚才感受到的那种情绪，和她认知中的恶意完全不同。　　“师弟…那个人，是不是想要杀掉我？”

迟疑了几秒后，小丫头抬起头，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样，朝莫亚询问道。　　有人想杀掉自己。　　这对小丫头来说是个很陌生的概念。　　虽然奥薇莉亚并非没有见识过死亡，也知道杀戮这个概念的存在，但当这种事亲自落在自己身上时，涉世不深的小丫头本能地陷入了茫然之中。　　“大概率是吧，毕竟这种恶意我感受过很多次，应该不会判断错。”

莫亚很平静地回答道，看着奥薇莉亚，等待着小丫头的反应的同时开始思考起对策。　　刚被奥薇莉亚感知到就撤回了精神力，代表对方在这方面应该很谨慎，否则的话，只要奥薇莉亚能反向锁定住对方，莫亚就能立刻通知亚穆和弗伦以及莎拉，甚至台上的伯耶立刻将这家伙当场擒获。　　忽然，莫亚感觉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只见小丫头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师弟…是我做错了什么了吗？”

小丫头的声音中带着些许茫然与无措。　　她从小到大接触过的人其实并不多，年幼时有贫民窟的人保护她，长大后有身为巫师的弗伦在照顾她。　　从小丫头出生到现在，认识与接触的每个人对她都是带着善意的，即使产生了恶意也肯定有对应的理由。　　因此在小丫头的观念中，会产生想要杀掉对方的念头一定是因为对方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可现在，一道无缘无故出现的强烈恶意却击破了小丫头这个想法。　　“师姐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不讲道理的。”

莫亚一眼就看穿了奥薇莉亚心中的茫然，他轻轻摸了摸对方的脑袋，用温和的精神力与对方交谈道：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弗伦老师他们那样，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头凶猛的魔兽，一头只知道满足自己的欲望的魔兽。”

“这头魔兽的种类因人而异，甚至会随着个人的遭遇而不断成长和蜕变，也许在一个人年幼时这只魔兽还是一条爬虫，但当他长大后就已经变成一条贪婪的恶龙了。”

“面对这只魔兽，有的人会杀死它，有的人能驯服它，更多的人是与它做着漫长的抗争，但还有的人，则是选择屈服于它，甚至已经被这只魔兽杀死。”

“师姐，还记得半年前的你是什么样子的吗？”

莫亚说着，突然朝奥薇莉亚提问道。　　小丫头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点了点头，低着头，小声说道：　　“很不听话，总喜欢搞破坏，喜欢捉弄人，做了很多坏事，是个坏孩子。”

“那你当时在做那些事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感觉很好玩……但结束后又会感觉很害怕。”

小丫头的精神波动中散发出一种愧疚的情绪，小脸微红，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这就是你和那只魔兽做抗争的表现，觉得高兴，是因为你暂时输给了那只魔兽，想法被它所支配，于是得到了放弃人性的快感。”

“但当你自己重新占据了上风，将那只魔兽从自己心中赶走，就会意识到先前的快乐的代价是将你属于人的一面逐渐杀死，这就是你会感到恐惧的原因。”

莫亚微笑着解释道，奥薇莉亚闻言，小脸上露出一抹思索之色。　　“是不是觉得这只魔兽很恐怖？”

莫亚观察着奥薇莉亚的反应，问道。　　小丫头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是因为师姐你还不够坚定，这只魔兽其实很欺软怕硬，你的意志越坚定，心灵越强大，这只魔兽的力量就会越弱小。”

“当你强大到不管面对怎样的绝境和恶意都能面不改色地直面它们，冷静地寻找击垮它们的方法时，你会发现这只魔兽就会弱小的如同一只小蚂蚁一样。”

“但是——”　　莫亚讲述着，接着，话锋骤地一转，语气中也染上一抹冷意。　　“还有一种方式，也同样能达成不畏惧这只魔兽的表象，师姐，你知道是什么吗？”

小丫头眨巴着眼睛，天蓝色的眼瞳中流露出一抹困惑之色，过来一会儿后，摇了摇小脑袋。　　“是屈服。”

莫亚声音淡漠地说道。　　“对那些一事无成的怯懦之人而言，他们根本拿不出对抗这只魔兽的勇气，于是，为了满足他们那可怜而虚伪的内心，他们放下了自己的人性，臣服于心中的魔兽，享受着这种放纵自己欲望的快感。”

“屈服，讨好，最后把自己也变成魔兽，对这类人来讲，他们心中的那只魔兽就是能让他们跪在地上舔脚趾的主子，他们自己则是心中的那只魔兽的一条狗，既然成了狗，自然就不会怕自己的主人了。”

“觉得弱肉强食理所当然，只会喊着最原始的野蛮才是最好的秩序，却从来不敢思考是什么让他们这样的家伙能顺利渡过一无所知的幼年阶段。”

“因为嫉妒他人有自己没有的就可以毫不犹豫地下杀手，然后美曰其名为这才是真正的人性。”

“永远只敢把刀刃指向内部，永远只会享受他人创造的果实，永远只会拿一套冠冕堂皇的人性论掩饰自己的行为，最后得意洋洋地踩在自己同胞的尸体上宣称这才是真正的智慧。”

莫亚缓缓讲述着，奥薇莉亚听着听着，莫名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小丫头看着青年的脸庞，身子缩了一缩。　　“师姐，怎么了吗？”

莫亚察觉到了奥薇莉亚的异状，温声询问道。　　“感觉师弟在说刚刚那些话的时候，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　　小丫头拉着莫亚的衣角，低着头，怯生生地用精神力说道。　　“感觉师弟说的东西很有道理，但在说这些的时候，师弟变得好陌生。”

陌生…　　莫亚闻言，微微一愣。　　“师弟在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感觉很生气，很愤怒。”

奥薇莉亚抬起头，望着莫亚的眼睛，说道。　　莫亚闻言，微微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侧。　　愤怒……　　原来他在愤怒吗？　　莫亚沉默下来，他看着奥薇莉亚，看着小丫头有些担忧的脸庞，心中突然一阵明悟。　　是的，他确实在愤怒。　　这份怒火从救赎派巫师一事开始时就一直存在，即使到救赎派巫师们全部死亡也仍然未能消除。　　“师姐，你说的没错，我现在确实很愤怒。”

莫亚忽然笑了笑，温柔地抚摸着小丫头的小脑袋，弄得小丫头一愣一愣的。　　“这份愤怒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单纯因为有一些连人都不算的东西竟然敢当着我的面对我在意的人展露恶意。”

如果正常发展下去，以他的性格，这份愤怒终将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被他忘却。　　但很不巧，有某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在这种时候撞了上来。　　既然如此，莫亚绝不会不介意给自己这尚未消散的愤怒寻找一个发泄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