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耶的声音回荡在所有人的脑中，每个人都注视着伯耶，感受着内心的悸动。　　宣战。　　不是简单的人与人之间的斗争，而是巫师与神明间的战争。　　恐惧？惊讶？害怕？　　不，当听到伯耶的宣告后，所有人都沸腾了。　　一种难以言述的火焰在他们心中升起，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开始澎湃在他们的胸膛中。　　“诸位同胞们，告诉我，你们的选择！”

伯耶环视着众人，矗立在人群的中心，沉声道。　　“战！”

无比洪亮而整齐的咆哮。　　只见负责维护场中秩序的两百余位战斗巫师齐齐一砸手中的长枪，在大地的颤动中发出了震慑人心的咆哮。　　随着战斗巫师们的率先表态，本就沸腾的人群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十二万人在某种难以言述的默契下共同将胸口那澎湃着的冲动感喊出：　　“战！”

荡气回肠的怒吼，十二万人的声音宛如平地上的一声怒雷，直贯苍穹。　　伯耶看着这一幕，眼中绽放出无比明亮的光芒。　　“好！”

只见伯耶大喝道，深吸一口气起，说道：　　“既然如此，我宣布，今日起，巫师文明正式对神明宣战！”

“巫师文明的曙光，必将贯穿一切虚假的光明！”

……　　两小时后。　　郊外，一场无比盛大的宴会正式开始。　　在伯耶说出了宣战宣言后，还将摩菲的事情一并讲出。　　而有了先前播放的与神意战斗的画面的铺垫，所有人都看到了摩菲与伯耶一同战斗的画面，因此当伯耶将真相讲出来后，所有人都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真相。　　事实上，关于摩菲是救赎派首领一事，本来也就只有一部分巫师知道，对真理之城的大部分人来讲，摩菲在他们眼中始终是那个在百年前拯救了真理之城十万人性命的救赎巫师。　　甚至在得知真相后，很多遭到救赎派巫师伤害的人非但没有怨恨摩菲，反而对其表示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毕竟，如果不是摩菲的暗中煽动，恐怕很多藏在暗中的救赎派巫师根本揪不出来，那样的话，那些落在他们手里的无辜者自然也就不可能有站在这里的机会了。　　“事情似乎比您想象的还要顺利呢？”

一处小山包上，莫亚看着站在身旁的伯耶，微笑着说道。　　“嗯，救赎派巫师一事取得的成果远比我预想的好，这也让这次的事情比我预计的要顺利不少。”

伯耶点了点头，看着不远处洋溢着喜悦和兴奋气息的人群，说道。　　“按照我的估计，救赎派巫师一事多少会让一部分的内心出现些许动荡，但没想到反而提前让整个真理之城的人都凝聚了起来。”

伯耶说着，扫了眼莫亚，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对救赎派巫师一事的动手时间其实是比现在要迟上不少。　　但让他没有料到的是他才刚从海上赶回来没多久就发现救赎派巫师已经被人一网打尽了。　　虽然他在远行前确实将这件事交给了弗伦和摩菲来做，但他很清楚，光靠弗伦和摩菲的话，想要彻底清除掉这颗毒瘤并不容易。　　“我只是把出现在眼前的机会利用起来了而已，况且，真论功臣的话，那次的事件里真正起到关键作用的其实另有其人。”

莫亚摊了摊手，说道。　　他说的是实话，莫亚心中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顺利将救赎派巫师一网打尽，固然有他潜入对方大本营的一部分原因，但更多其实是亚穆和弗伦的准备。　　尤其是亚穆，如果没有他那种完全不符合常理的奇特追踪手段的话，想要把那群缩在地底下的老鼠一口气抓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你是说那位师兄么？他的手段确实很不简单。”

伯耶听到莫亚的话，微微颔首，接着看向人群，说道：　　“说起来，他人到哪去了？”

“师兄的话，受我的委托去调查一些事了，现在的话应该正在真理之塔那边为凯莉巫师阁下一些事。”

莫亚说着，望了眼真理之塔的方向，眼神微凝。　　“和先前宣告会遇到的意外有关？”

伯耶直接点破了关键。　　“您注意到了？”

莫亚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他还以为自己当时的反应应该不会让任何人察觉到不对劲才对。　　“直觉罢了，毕竟我怎么也活了这么多年，对事情的敏感性可是锻炼了很久了。”

伯耶不以为意地说着，然后问道：　　“所以呢，遇到了什么事，居然让你这么大动干戈？”

莫亚闻言，沉吟少许，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后，说道：　　“事情是这样的……”　　莫亚开始将奥薇莉亚感受到一缕强烈的恶意但他自己却毫无察觉的事全盘讲述出来。　　伯耶听完，眉梢微蹙，沉吟道：　　“你的应对方法很对，这件事确实有点不同寻常，的确有谨慎对待的必要。”

说着，伯耶的精神力一动，只见远处的人群边缘负责戒备的几名战斗巫师们的神情微微一变，当即分出一人离开去通知其他的同伴。　　“我会让他们做好随时封锁现场的准备，并且已经通知了摩菲他们，一旦真出现了什么意外，也能立刻做出应对。”

伯耶平静地说道，一缕威严的气质从他的身上升起，莫亚看着对方的模样，心中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才是最让他放心的地方，有伯耶这种高行动力的领导者在，他完全不用担心自己身后没有力量来兜底。　　“这样一来，应该就万无一失了，现在就看我师兄那边的结果了。”

莫亚说着，将目光投向人群，只见奥薇莉亚此时正搂着莎拉和露明娜撒着娇，弗伦则是一副无奈的模样坐在一旁。　　在两人不远处，是极其擅长精神力探查的埃摩森，以及其他几名和弗伦以及莎拉交好的超凡巫师。　　虽然他并不认为对方会愚蠢到在这种时候袭击奥薇莉亚，但事无绝对，不管对方有没有这个打算，莫亚都不可能给对方这个机会。　　“很可爱的小丫头呢，而且潜力很大。”

伯耶顺着莫亚的目光看去，看着和众人嬉闹的奥薇莉亚，微笑着说道。　　“师姐她悟性很不错，天赋也完全不逊于我，如果善加引导的话，未来的成就绝不会在我之下。”

“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上有我们早就失去了的东西。”

莫亚笑了笑，看向奥薇莉亚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柔和，但随即又掠过一抹冰冷之色。　　“你似乎很生气。”

伯耶仿佛看穿了莫亚的内心一样，说道。　　“是啊，准确来说，我现在正怒火中烧呢。”

莫亚语气平静地说道，目光愈发冰冷。　　伯耶深深看了眼莫亚，微微颔首。　　“看来你是越愤怒便越冷静的人，这一点倒是比我强了不少。”

说完，伯耶看着远处的人群，说道：　　“说起来，我很好奇，你是怎么锁定住可疑的人群的范围的。”

莫亚闻言，看了眼伯耶，他并不觉得对方没猜到自己的想法，但既然对方开口问了，他自然也不会藏着不说。　　只见莫亚的精神力一动，将信息传递给了伯耶。　　“很简单，虽然他留下的信息很少，但有的时候，信息越少，反而越方便定位目标。”

莫亚的眼神微凝，神色间闪过一抹寒意。　　“假使这个人并没有达到能将我，以及我师兄和弗伦老师全部算计进去的能力的话，那么事情就好办的多。”

“首先我排除掉他是故意隐藏住对我的恶意的可能性，因为这样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并且哪怕把这一条考虑进去，也无法缩小目标范围。”

“并且，虽然有些自夸，但我并不认为他能做到在对一个刚掌握情绪感知的诀窍的巫师产生强烈恶意的情况下却对我完美隐藏住了自己的情绪。”

“在这种前提下，可能性就只剩下了一种，他对我的师姐产生了强烈的恶意，但却对我没有任何的恶意。”

“——这就是最关键的一点。”

莫亚说着，看向伯耶，问道：　　“大巫师您可以设想一下，假设有一名护卫和一个被护卫保护起来的小女孩，接着来了一名罪犯，如果这名罪犯对小女孩产生了歹念，那么他有多大的可能会对旁边的那名护卫毫无恶意？”

听到这句话，伯耶眼神微动，明白了莫亚的意思。　　“答案是基本不可能。”

莫亚很平静地说道。　　“人的情绪是会扩散的，当一个人憎恨另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连带着对那个人身边的一切事物都抱有恶意。”

“想杀掉小女孩的歹徒在看到护卫时会觉得对方很碍事，想杀掉孩子的凶犯在看到对方父亲时会认为父亲是阻碍，这些情绪的牵连是近乎不可避免的。”

“以我和师姐当时的举动，我相信绝大多数人都应该能轻而易举地判断出我们两人有着较亲密的关系。”

“这种情况下，如果真的对我师姐产生了强烈的恶意，那么不可能不对我产生任何负面的情绪。”

“要知道，哪怕仅仅只是‘这个人会妨碍我杀掉他身旁的那个人’这样想法，我也依旧有把握从中感知出那一缕针对我的恶意的。”

“可事实就是，当时的我并没感知到的最多就是一些嫉妒之类的负面情绪，并没有任何真正称得上恶意的情绪。”

莫亚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说真的，这很神奇，神奇到往往会让人觉得最初所定下的前提是不是错了？”

“或许这个人真的有着算计一切的缜密头脑，或许这个人真的有着比身为神话巫师的您都优秀的精神波动的操控能力？”

“万事皆有可能，即使是最聪明的智者也无法保证自己的预测是否绝对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这也是我为什么希望您能协助我的缘故，我相信你应该也明白这一点。”

伯耶微微颔首，眼神微凝，莫亚说的没错，他正是担心这种特殊情况才如此慎重。　　突然发现自己身边藏着一个这么恐怖的敌人，如果不能一举拿下的话，无论是他还是莫亚在相当一段时间里估计都会坐立不安。　　毕竟一个不好，对方就可能成为整个巫师文明的重大威胁。　　“但是，说实话，这种可能性其实很低。”

莫亚的眼皮微垂，沉声道。　　“如果对方是算计一切的智者，那么就不可能愚蠢到自投罗网，如果是掌握了隐藏精神力方法的敌人，那他完全没必要故意对我的师姐释放恶意来引起我们的注意。”

“毕竟，眼下的这种局面，除非他有把握一举将我们覆灭，不然栽下去的只会是他自己，但如果有这种手段的话，又完全没有必要采取这种方式。”

“因此，我更倾向于另一种猜测，这家伙，很可能是某个超出了我们预料的愚者。”

莫亚说着，眼中流转着异样的光芒。　　“揣度智者的思维极其困难，但揣度愚者的思维真正的难点则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确定对方是愚者”　　“明白对方是愚者后，一切反而变得简单了起来。”

“首先就是目的，如果是愚者，那么对方对我的师姐产生的杀意可能并没有什么深层次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他真的想用某种很残忍的方式杀掉我的师姐。”

“那么，问题来了，根据我的了解，在来真理之城前，认识我师姐的人可以说是屈指可数，毕竟大家虽然都知道弗伦老师有个年轻的弟子，但实际上大部分人对我师姐的印象应该是仅仅只知道一个名字而已。”

“先假设这家伙是在过去就已经盯上我师姐的话，那么就有另一个问题。”

“如果对方是超凡巫师以下的实力，那么师姐在巫师塔的这段时间内全程都是笼罩在弗伦老师或者我师兄的精神力的观察下的，也就是说，不可能有超凡巫师以下的人在周围窥伺还一直未被发现。”

“如果对方是超凡巫师以上的实力，一直在从更远的范围探查，那么理论上在我，我师兄，以及弗伦老师都不在的那段时间里他就应该动手了才对，而不是等到这种时候才行动。”

“因此，我认为这家伙是在我师姐来真理之城前就盯上她的可能性极低。”

“这样一来，剩下的时间段只剩两个，我师姐来到真理之城之后到宣布会召开前，以及宣布会开始时。”

“前面这个时间段依旧很容易排除，存在太多的说不通的逻辑问题。”

“也就是说，这家伙有极大可能，甚至可以说一定是在宣布会召开时，在第一次见到我师姐时，突兀地对她产生了强烈的杀意！”

讲到这里，莫亚的语气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他看着伯耶，露出一个有些莫测的笑容。　　“以愚者为前提，弄清了对方产生歹念的时间点，剩下的东西就很简单了。”

“这是一场临时起意的杀戮，意味着这家伙不可能有太多的准备，目的也不会太复杂。”

“再结合我师姐的情况，可能性大概只有这么几种：　　一，这家伙对十三岁左右的女性有着某种扭曲的癖好。　　二，这家伙对年轻的天才巫师有着某种歹念。　　三，前二者皆有。”

说到这里，莫亚的嘴角不自禁地浮现出一抹笑意，眼中闪烁着慑人的寒芒，如同看到了猎物的老猎人一样。　　“第一种的可能性最低，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师姐所感知到的情绪中应该会存在有明显的色欲，但事实上并没有。”

“也就是说，可能性最大的其实是第二种，这家伙的目标是那些天赋绝佳的年轻巫师。”

“他前来参加这次的宣告会，意外发现了我师姐这位年仅十三岁的天才正式巫师，于是当场动了歹念。”

“一旦明白这一点的话，那么最重要的一条线索也就瞬间明朗，想必大巫师已明白是什么了吧？”

莫亚说些，朝伯耶问道，伯耶则是深深看了一眼莫亚，说出了答案：　　“他没有盯上你，对吗？”

莫亚笑了。　　“没错——！”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所在，既然他的目标是年轻的巫师天才，那么没有任何道理，没有任何逻辑，他居然完全没对我这名众所周知的神话级天才产生任何恶意！”

“哪怕对方的目标能具体到想找的是女性天才巫师，那么和奥薇莉亚同样是超凡资质的露明娜师姐应该也会成为对方的目标才对，但露明娜师姐却同样没有感受到任何恶意。”

“如果对方是智者，这里面或许存在着诸多障眼法，但如果对方是一名愚者，那么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可能性就只有一个。”

“甚至在这个可能性下，先前的一切疑点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他根本不知道我们的信息，不知道露明娜师姐和奥薇莉亚一样有着超凡资质，他仅仅只是根据奥薇莉亚年幼的外表才得出了奥薇莉亚是天才的判断。”

“甚至于他之所以没对我产生任何恶意，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强的掌控力，而是因为我平常都习惯性地把所有精神波动全部藏匿起来，所以在他看来，我只是一个有着微弱精神力的普通人。”

“也就是说，在他看来，我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形如虚设，这就是我根本没有感知到任何恶意的愿意。”

“假设这一切的猜测是真的的话，那就说明了一件事。”

莫亚说着，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微笑。　　“这家伙，完全不认识我是谁。”

伯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完全不认识我’，这句话放其他人身上或许并没有太多意义，但到了莫亚这里，却成了一个能锁定住一个极小范围内的人群。　　在场的人数总共有十二万人左右，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真理之城的非巫师者们，这些人不可能不认识莫亚。　　剩下的常年不在真理之城的巫师群体则同样可以分成几个部分。　　在宣布会召开之前到来的巫师们，以及在宣布会临近召开时才赶到的巫师们。　　前者甚至可以细分为到昨天为止前赶来的巫师们，这部分巫师哪怕并不熟悉莫亚，也绝不可能存在认不出这种情况。　　要知道伯耶昨天晚上在曙光港把喝得烂醉的莫亚拖走时可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的。　　也就是说，真正能符合这个条件的，其实仅有今天刚刚赶到的那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