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亚直接愣住了，脑中疯狂回荡着伯耶的话语。　　凡我巫师者，皆当神话。　　当伯耶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哪怕对方将自身的威压收敛得十分完美，莫亚依旧感受到一股无比庞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霸道，张狂，势不可挡，宛如一座直压而下的山岳。　　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说出这句话，听到的人可能都只会一笑而过，可当这句话从伯耶口中讲出时，其中蕴含的重量却足以压迫得人忘却呼吸。　　莫亚死死地看着伯耶，感觉嘴唇忽然异常干燥。　　不是夸大，也不是为了气势而故意吹嘘，他知道，伯耶这句话是认真的。　　身为大巫师的伯耶·利尔斯既然亲口说出了这种话，就代表他真的找到了能让任何一个人都成为神话级资质的方法！　　“如果真如大巫师所说的一样的话，吞天术的威胁确实成了一个笑话。”

良久，莫亚才用有些干涩的声音开口道，看着伯耶，眼中是无比复杂的神色。　　“只是，这种事情不管怎么想都太过震撼，不知道大巫师能否详细讲一下里面的关键，好让我们解惑？”

莫亚说着，一旁的弗伦和亚穆眼中也是露出了强烈的好奇之色。　　让普通资质不需要通过类似吞天术那样的歪门邪道就能达到神话级资质的方法，无论是对哪一个巫师而言，这种超乎想象的知识都具有着无法抵抗的诱惑力。　　“自然，本来我所要做的第二件事便是打算将这里面的细节告诉你们。”

伯耶微微颔首，看着众人，讲述道：　　“事实上，当我正式开始研究吞天符文后，就发现这枚符文最关键的真正效果并不是所谓地掠过他人的资质，而是能够强行将游离的精神力压缩并吸收。”

“只是强行将游离的精神力压缩并吸收？意思是它其实并不能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掠过他人的灵魂为己用？”

听到伯耶的讲述，莫亚眼神微动，立刻意识到自己先前对吞天术的判断依旧存在误区。　　在如今的巫师们的认知中，精神力资质是和灵魂相关联的，因此在得知吞天术能够掠夺他人资质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认为吞天术很可能是某种能够掠夺与利用他人灵魂的秘法。　　但伯耶现在却告诉他们吞天术其实根本没有这种能力，让几人都是为之一愣。　　“是的，虽然完全不符合我们的预期，但吞天术确实没有掠过灵魂的能力。”

伯耶肯定了一句后，看着几人，继续往下说道：　　“最初我和摩菲都差点以为是不是我们复刻的吞天符文出错了，或者吞天符文里面其实有什么我们忽略了的东西并没有被我们复刻到？”

“为了验证这一点，我和摩菲特意找来了一名接近超凡资质的贵族奴隶，将其击杀后让一名只有中等资质的战斗巫师对其使用了吞天术。”

伯耶说到这时，一旁的弗伦不自禁地看了一眼莫亚，见莫亚并没有什么反应后，才转过头去继续看向伯耶。　　旧帝国一战后，伯耶对旧帝国的贵族实施的是近乎屠杀般的命令。　　但考虑到巫师中一些黑巫师严重缺乏实验材料和需要一些暴力与混乱勾引救赎巫师上钩的问题。　　所以对于那些劣迹不多的贵族，巫师们一般都是将其发配为奴隶，剥夺其人权，任由巫师们使用，而不是直接斩杀来给旧帝国的平民泄愤。。　　尽管这种做法引起了少许波澜，但却并未有巫师去反对，在巫师文明发展的这几百年里，他们的意识形态早就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　　再加上对帝国贵族的仇恨是从巫师文明成立之初便一直以无形的方式宣传在每一个生活在真理之城中的人们心中。　　因此见到贵族们流落到这种地步，真理之城中的人们非但没人有异议，反而有不少拍手叫好的人。　　把贵族当做牲畜和实验材料使用这种事并未给巫师和真理之城的非巫师者们带来任何心里负担。　　不过对于那些确实没人任何劣迹的贵族奴隶，巫师通常会让其被某个白巫师领走，当巫师塔的普通杂工使用，如果表现良好的话最后便会让其成为一名旧帝国乡镇中的平民。　　而对于极个别的在平民中享有良好声誉，并且私下里也没有过任何肮脏勾当的贵族，巫师们对其的待遇其实更加宽松，甚至都懒得将其拉到巫师塔去当杂工，直接把对方扔到附近的乡镇中充当一下劳动力就算完事了。　　当然，说是这么说，事实上真正满足上面这些条件的贵族，旧帝国三百多万的贵族以及和贵族关系紧密的人员中加起来还不到一万个。　　三千年的时间，在旧帝国这种一成不变的体制下，贪欲与权力早就将整个旧帝国的贵族们腐蚀了个一干二净。　　哪怕是莫亚自己，也很清楚自己是贵族私生子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干过多少肮脏事，可以说他当初被送到乌鲁斯的巫师塔完全没有半点冤枉。　　正因为绝大多数贵族根本不值得巫师们的怜悯，因此从帝国之战结束到现在为止，每个月死在黑巫师们手中的贵族奴隶可以说是比送上餐桌的家猪还要多。　　当然，其中也存在极个别的特例，比如像莫亚这种虽然是贵族，但本身对贵族的权力没有任何留恋，并且顺利通过的巫师的测试的人，最后也同样可以得到自由，以平民或者某位巫师的弟子的身份活下去。　　但这种情况可以说是稀少到近乎不存在的个例。　　就以莫亚自己而言，哪怕忽略掉弗伦的到来，他本身的情况也几乎没几个贵族满足得了的。　　除开诸多附加性的特质，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对巫师必须没有任何怨恨。　　要对杀了自己亲人，把自己贬做奴隶的巫师没有任何怨恨，这种事基本没哪个贵族办得到。　　前者的话或许还有不少家庭关系“父慈子孝”的贵族能做到，但后者……从奴役他人的奢靡生活突然沦落为连人权都不具有的奴隶，这种情况还能不产生怨恨感的，恐怕全世界都找不出几个。　　“说实话，当时我用精神力感知后发现你对我和乌鲁斯竟然真的没有任何怨恨的情绪的时候真的挺惊讶的。”

这是某次闲聊中弗伦对莫亚说过的原话，按照弗伦的说法，也是弗伦当初为何会临时起意将对莫亚进行正式弟子的考核而非直接将其收为记名弟子的原因。　　相对的，贵族奴隶中其实有相当一部分类似莫亚这种精神力资质优异的人。　　但对巫师们而言，无论他们资质有多优秀，从他们对巫师抱着挥之不去的敌意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的结局。　　就比如伯耶试验吞天术时找来的贵族奴隶，事实上哪怕对方没有死在伯耶测试吞天术的过程中也迟早会倒在某个解剖台上。　　毕竟，这种拥有优秀精神力资质或者具备一定精神力的个体，对部分精神学派的黑巫师，准确来说是所有研究方向与人体相关的巫师而言，都是绝佳的实验材料。　　就比如当初乌鲁斯之所以将偷偷修炼了冥想法的贵族宰杀掉，其实原因压根不是因为它们修炼了什么冥想法，违反了什么禁令，只是乌鲁斯单纯地需要一些拥有一定精神力的材料罢了。　　不过这些都是莫亚在后来与弗伦的交谈中逐渐了解到的，也让莫亚意识到当初自己能活下来究竟有多么侥幸。　　根据弗伦的说法，虽然乌鲁斯本人似乎乐在其中，但事实上处死贵族奴隶是每个黑巫师都收到的命令。　　也就是说，哪怕乌鲁斯能通过莫亚的精神波动判断出他并没有敌意，但如果莫亚只知道继续给乌鲁斯当仆人，指望对方哪天反过来看上自己的话，那最后等待他的只会是冰冷的死亡。　　“在让那名战斗巫师对有着超凡资质的贵族奴隶的尸体使用了吞天术后，我们惊讶地发现他的资质确实发生了提升。”

另一边，伯耶还在讲述着，莫亚则是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弗伦方才的目光。　　对莫亚来说，哪怕真有人直接用自己过去是贵族奴隶一事来羞辱他都不会有任何感触，更别说伯耶拿贵族奴隶当实验材料了。　　比起身份忌讳这种无关紧要问题，莫亚更在意的是实验的结果与数据。　　“在对其使用了吞天术后，那名战斗巫师直接从中等爱咋提升到了和对方同样的接近超凡资质的程度，这意味着我们得到的吞天术并没有任何问题。”

“同时，亲眼观看了吞天术的使用过程后我也彻底确认吞天术确实不会对灵魂本身造成什么影响。”

伯耶讲述着，沙哑的声音并不算迅速，似乎是特地留给莫亚等人思考的时间。　　“说实话，最初这确实让我陷入了误区，总认为或许吞天术其实影响了某种我所看不见的更深层次的东西。”

“可当反思了一段时间后，莱伊的一句话突然点醒了我。”

“也许问题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复杂，吞天术能在不影响灵魂的情况下提高精神力资质其实并不是其他原因，仅仅只是因为我们对精神力资质的定义出现了错误的认知而已。”

真正的问题出在他们对精神力资质的认知上？　　伯耶的话让莫亚先是一愣，紧接着目光一下子明亮起来，思绪如醍醐灌顶般骤然醒悟。　　“没错，虽然精神资质与灵魂相关的这个理论确实帮助了我们不少忙，甚至以此诞生了不少新的研究成果。”

伯耶见到莫亚的反应，微微一笑，说道：　　“但真理永远是相对的，相对于更深层的认知，上一层的认知永远只能算是部分正确。”

“吞天术可以不改变灵魂就提高精神力资质既然是事实，那我们要做的应当是承认，而不是否认与逃避事实。”

“但是，承认一个与旧理论冲突的事实并不意味着将旧有的理论完全抛弃，精神资质与灵魂有关这句话存在错误，但并不意味着其中的所有东西都是错误的，因此，我们需要将其进行分割，甄别出其中正确与错误的具体部分。”

伯耶的话不断地回荡在莫亚的脑中，让莫亚的思绪一次又一次地翻滚。　　很多的东西莫亚虽然清楚，但他踏入巫师文明的世界终究还不到一年，因此许多东西仅仅只是停留在清楚有这么一回事的层面上，远远没有达到完全认知的程度。　　“在有了这个方向后，我开始对之前的思路进行反思，根据已有的事实，对现有的理论进行了更细致的分割，得出了两条结论。”

“其一，精神力资质与灵魂存在某种关联。”

“其二，精神力资质与灵魂并不存在直接性的关联，提高精神力资质并不需要对灵魂本身进行干涉。”

伯耶说道，语气中不由自主地染上了几分昂扬之意。　　每一次否认与创新都是值得庆贺的进步，纵使是身为大巫师的伯耶，在这一方面也同样如此。　　“总结出这两条结论后，我开始重新进行思考，这一次，我不再执着于精神资质与灵魂的论证，而是着手于研究吞天术的具体效果。”

“很快我就发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吞天术只能吸收生命死后的游离精神力，不能直接吸收活着的生命的精神力。”

“单从表面看，这一点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其中有一个问题：吞天术能否吸收由活着的个体主动舍弃的游离精神力？”

“关于这一点，我很快有了结论，能吸收。”

“但是——！”

“更重要的是，我发现吞天术如果吸收由活着的生命主动割离精神力所形成的游离精神力的话，并不会提高资质！”

“这是一个巨大的突破口，我立刻让莱伊掉出了精神学派内所有关于生命死后与或者时的精神力对比的资料，很快找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理论。”

说道这里，伯耶看向莫亚，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问道：　　“莫亚，你觉得，如果把你的精神力等量分割成数百万甚至上亿份的话，每份精神力会是完全一样的吗？”

“答案是并不一样。”

“是的，就如同将我们肉体等体积切割后会得到各种不同的部位的切块一样，一团精神力内同样存在着诸多不同的‘部位’。”

“用比较好理解的方式来解释就是，我们的精神力其实是由诸多不同种类的精神力混杂在一起的。”

伯耶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羊皮封面制作的书本，放到了莫亚眼前。　　《生命体死后精神力性质研究记录》　　“这本书里面提到了生命死后其实会有极少一部分精神力滞留在人体内，不会主动逸散，发现这一现象的人将这种精神力称之为附着型精神力。”

“或许是因为认知的局限性的缘故，他并没有发现这种被他称为附着型精神力的真正用处。”

“但我和摩菲在连同莱伊他们进行了大量实验后，确认了附着型精神力的真正作用。”

“——打通肉体与灵魂之间的壁障！”

“肉体与灵魂见其实存在一层极其难以观察到的壁障，只有当我们成为神话巫师后，这层壁障才会完全被打破，让肉体与灵魂完美地融合。”

“而附着型精神力的存在，则是能提前在我们大脑处，也就是学徒时期精神世界所在的位置，从一定程度上给这层壁障挖掘掉一部分。”

“体内的附着型精神力越多，对这个位置的挖掘效果就越明显，同时精神力资质也就越高。”

“没错，精神力资质并不是直接与灵魂相关，而是指精神世界位置中肉体与灵魂壁障的薄弱。”

“这，就是精神力资质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