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随着伯耶的这句话的落地,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莫亚微低着头,没有言语,弗伦则是看着亚穆,嘴唇微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们都知道伯耶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种问题。 毕竟亚穆身上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是对方深藏不露的手段,还是对方的行为,以及各种层出不穷的奇特巫术,早就已经不是能用简单的天赋二字解释得了的了。 尤其是亚穆本身的经历也存在着巨大的疑点。 根据莫亚从弗伦口中得知的内容,七年前的时候,亚穆还仅仅只是弗伦巫师塔中一名记名弟子。 尽管那个时候亚穆和露明娜的关系似乎就不太一般,但当时的亚穆,无论是行事风格还是外貌,都和现在有着巨大的差异。 之前在众人并没有穿越者这些概念的时候,对亚穆的情况还可以不做深究。 可在知道了穿越者的存在后,亚穆身上的重重疑点,想不让他们怀疑都困难。 只是,哪怕怀疑,但无论是弗伦还是莫亚,心中都一直有些不愿意主动去揭破这件事。 如果亚穆真的是穿越者的话?巫师文明该用怎样的态度去对待他? 莫亚和弗伦沉默着,都没有说话。 反倒是亚穆自己,面对伯耶的质疑非但没有表现出半点惊慌,反而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伯耶,仿佛早就猜到了对方会这么问一般。 “说实话,我本来以为大巫师您会在一个月前就直接询问我这件事了,没想到您现在才真正问出来。”
亚穆说道,嘴角带着些许轻笑,看了一眼一旁的莫亚后朝伯耶说道。 “既然知道你对巫师文明没有恶意,我又为何要急着逼问你?”
伯耶看着亚穆,淡淡道: “外来者也好,其他存在也罢,既然你现在是我巫师文明的人,那我又何须对你心怀芥蒂?”
亚穆闻言,笑了笑,说道: “大巫师不愧是大巫师,这样看来,如果我不坦诚一点的话反而有些过意不去了。”
接着,只见亚穆看了看众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用很干脆爽快的语气说道: “嗯,就像你们猜的那样,我确实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听到亚穆的话,弗伦的瞳孔微微一缩,一旁的莫亚则是眼皮微垂,将自己的目光藏了起来。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喂喂,别光这样看着我啊,搞得我怪尴尬的,说两句话啊。”
亚穆看着沉默不语的几人,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地叹气道: “唉,你们这一个个一脸早就预料到一样的表情,搞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圆场了。”
“果然那个叫克苏恩的穿越者真的太烦人了一点,原本我还想拿我身份的事给莫亚师弟一个惊吓…哦不对,是惊喜来着。”
“现在好了,托那家伙的福,这个想法直接泡汤了。”
亚穆唉声叹气地说道,似乎对自己的身份被揭露竟然没给莫亚成功带来震惊感一事很是失落。 听到亚穆的话,莫亚的眼皮忍不住跳了两下,但脸上的表情却并未发生多少变化。 “啧啧,我说你们反应也太冷淡了吧,明我都还没讲完呢?”
看着众人的反应,亚穆摇了摇头,用失望的语气叹气道。 接着只见金发青年伸出右手,打了一个响指。 “我虽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也并不是什么异世界的穿越者。”
刺啦! 微弱的电弧瞬间从亚穆的指尖浮现出来,如同一只精灵一般,在对方手掌上悦动着。 看到金色雷霆的瞬间,莫亚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感觉眼前的这种事物似乎曾经听说过一样。 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的伯耶直接嘭地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沉稳的表情被强烈的震惊所覆盖,失声道: “世界之雷!”
世界之雷? 听到伯耶喊出的内容,莫亚先是一愣,然后猛地反应了过来。 亚穆手中的这道金色雷霆是世界之雷? “弗伦老师虽然认得这是什么,但并不清楚它代表的含义,但大巫师您应该很清楚它的存在意味着什么吧?”
亚穆看着一脸震惊之色的伯耶,轻笑着说道: “有了这个,想必应该足矣证明我不可能是这个世界之外的人了。”
伯耶没有直接回答亚穆,而是死死地盯着对方右手的金色雷霆,眼中倒映出淡金色的光芒,占据着伯耶的整个瞳孔。 良久,伯耶才缓缓坐了下来,神情无比复杂地看着亚穆,说道: “的确,有这个东西在的话,你的确不可能是穿越者。”
“毕竟,只有真正的世界之子才能掌握世界之雷。”
听到伯耶的这句话,莫亚的瞳孔猛地一缩。 “大巫师,您是说师兄他其实是真正的世界之子?”
“嗯,老骑士曾经跟我提到过,在神意的记忆当中,有对世界之雷的详细记载。”
伯耶点了点头,看着亚穆手中的金色雷霆,眼中流露出一抹追忆之色。 “世界之雷是一个世界的威严的象征,真正的天谴之力,正常来讲,个体生命根本不可能掌握得了世界之雷。”
讲到这里,伯耶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改口道: “不,应该说,世界之雷根本不存在掌握这个概念,这根本不是属于个体可以使用的超凡力量。”
“个体生命想要运用世界之雷,只可能有一种情况。”
“——得到整个世界的认可。”
“唯有这样,当他处于这个世界中时,才能直接调动世界之雷为自己所用。”
“不过,你既然说自己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结合我所知道的历史,你的真实身份,应该是过去这个世界诞生的世界之子中的某一位吧?”
伯耶讲述着,原本因为看到世界之雷而失态的神色此时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 莫亚闻言,嘴唇微张,却没有开口,只剩视线不断地在亚穆和伯耶之间移动着。 伯耶刚才的那段话,信息量有点过于巨大了。 亚穆使用的金色雷霆就是当年把旧帝国王城附近上百公里全部湮灭掉的世界之雷。 想要使用世界之雷只能通过得到世界的认可,给予其调用的权限。 亚穆的真实身份很可能是这个世界过去的世界之子? 莫亚的大脑开始高速地运转着,消化着这些信息背后所带来的重大意义。 至于一旁的弗伦,脸上直接露出了一种名为茫然的情绪。 “那个,我能问一下,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吗?”
他并不像莫亚那样知道巫师文明过去的真相,也并不清楚老骑士的存在以及各种辛秘,因此在听到伯耶和亚穆的对话时全程都处在一个两眼一抹黑的状态。 “大巫师您完全没跟弗伦老师讲过这些事?”
莫亚看着一脸茫然的弗伦,悄悄用精神力和伯耶沟通道。 “你回去后完全没跟弗伦讲过我们谈话的内容吗?”
迎接莫亚的疑惑的是伯耶有些错愕的声音。 莫亚一愣,说道: “老师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陪莎拉师娘或者研究冥想法,并没有仔细询问过我这方面的事,说是对自己弟子的隐私的尊重。”
“……弗伦这性子还真是,三百多年了依旧是这个模样啊。”
伯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看向一旁的弗伦,轻咳了一声,说道: “既然弗伦你不清楚的话,那就让莫亚简单解释一下好了。”
说着,伯耶看向莫亚,莫亚微微颔首,稍微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言语后,看向弗伦,将当初伯耶告诉他的事情用简洁明了的语言快速讲述了一遍。 半小时后,了解到一切的弗伦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的几人,似乎还沉浸在莫亚讲述的内容中,没有缓过神来。 一旁的亚穆则是露出了思索的神色,轻语道: “虽然我从世界意志口中了解过一些我们如今的巫师文明过去发生的一些事,不过具体的细节却是并不怎么了解。”
说着,亚穆看向伯耶,自嘲地笑了笑,说道: “大巫师阁下,您是一位真正的领袖,单论对巫师文明的功劳,您比过去的我优秀了百倍不止。”
说着,亚穆淡金色的瞳孔中露出些许伤感之色,抬头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喃喃道: “如果我当初能有您这份觉悟的话,或许我当初所在的巫师文明,就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了吧?”
“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如果没有老骑士他牺牲的话,我们根本不可能走到今天。”
伯耶摇了摇头,说道。 因为并不清楚老骑士的真实姓名,所以伯耶一直都只能用对方过去提到过的这个自称来称呼对方。 “三百万年前的那位世界之子吗……的确,如果不是他的努力,恐怕我们现在连神意都还没有打倒吧?”
“纵使那种情况都做到了这番地步,这么一对比,我这个曾经的巫师领袖还是失败得够彻底的啊。”
亚穆感慨着,轻轻摇了摇头,讽刺地笑了笑。 “所以,不知道亚穆阁下你过去究竟是哪个时代的世界之子?”
看到亚穆的反应,伯耶眼神微动,却并未直接追问对方这份自嘲背后的原因,而是询问起亚穆过去的身份来。 “我?不过是一名五百万年前的失败者而已,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没死在那家伙的手中,反而稀里糊涂的转生到了这个时代。”
亚穆轻轻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地模样。 五百万年前… 等等,亚穆是五百万年前的世界之子?那个逼迫得神明不得不动用真身,甚至因此而多沉睡了五百万年的两个世界之子中的一个? 反应过来的伯耶和莫亚以及弗伦三人瞬间坐不住了。 “等一下?也就是说,亚穆你从神明的手中活了下来了?”
莫亚立刻捕捉到了对方话语中最关键的地方。 要知道按照老骑士对伯耶的讲述,在神意的记忆当中,亚穆和另一名世界之子应该是死的不能再死了才对,甚至连灵魂都彻底被祂所摧毁,连一粒灵魂粒子都不没留下的那种。 可现在对方却好端端地坐在了这里,难不成…… “你们别想太多,事实上,严格来算的话,当初的我确实是彻底死亡了。”
亚穆看着三人的表情,似乎猜到了他们此刻的想法,直接否认道。 “如果不是世界意志不惜巨大的代价暗中出手的话,恐怕我和露明娜现在早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了。”
并不是靠自身的手段,而是世界意志不惜巨大的代价悄悄将其从神明手中保下吗? 考虑到亚穆的战绩,世界意志意志这么做似乎也合情合理,毕竟三千万年里,亚穆和另一位世界之子是唯一一对将神明逼迫到不得不动用真身的人。 并且多亏了对方,才让本该在五百万年前就苏醒的神明才不得不再度沉睡了五百万年。 说起来,对方刚刚还提到了什么来着,露明娜…等等,露明娜? 莫亚猛地反应了过来,可还不等他开口,一旁地弗伦直接用无比激动地语气说道: “你说露明娜就是另一位世界之子?”
弗伦的这句话是近乎用吼的方式说出来的。 虽然日常中弗伦看起来和露明娜的接触时间并不多,但事实上身为父亲的弗伦一直都无比在意身为自己亲生女儿的露明娜。 尽管这种关注在言语间的体现并不明显,但一但露明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弗伦绝对是最激动的那一个。 就比如七年前的那一次,如果不是摩菲即时出现拦住的弗伦的话,恐怕狂暴的弗伦当场就会把伍伦迪给活撕了。 即便如此,那一战也依旧让所有巫师重新认识了一遍这个平日里永远是一副老好人模样的弗伦的真实姿态。 “咳咳,老师你先松手,让我喘口气!”
亚穆看着那只死死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掌,用精神力喊道。 弗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手掌,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伯耶解释了一句: “抱歉让大巫师你看笑话了,主要是平时这个手法用太多了,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 听到弗伦的解释,饶是伯耶也不由得一时语塞,于是只好看了一眼一旁的莫亚,用精神力询问道: “弗伦平常都是这么对待他的弟子的?”
“不,只有对待亚穆师兄是特例,这一点大巫师您应该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莫亚正色道,很认真地解释着,同时深深看了一眼亚穆,向伯耶补充了一句: “顺带一提,我个人认为这种亚穆师兄很需要这种手段进行相应的制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