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下来的莫亚看着眼前的身影，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问道：　　“请问，您将我呼唤至此是有什么需求吗？”

“无需如此敬畏我，孩子，我邀请你来到这里，一个是因为你的灵魂达到了进入这里的最低条件，另一个便是为你解答疑惑。”

“因此，你只需要将你想要询问的东西全都问出来即可，不必有什么担忧。”

温婉的声音说着，莫亚闻言，眼神微动，在心中思索了一小会后，开口道：　　“既然您如此慷慨，那就恕我冒犯了。”

“请问，我们如今所遇到的精神力研究上的瓶颈，是您设下的吗？”

这句话说出的瞬间，周围的星空似乎出现了些许起伏。　　“孩子，你真的很聪明，即使放在所有如你一样得到了我的认可的孩子中，你的头脑也是排在最前列的。”

“是的，你没有猜错，那道枷锁确实是我亲手设下的，至于我这么做的目的，相信你应该已经想到了。”

温婉的声音回响着，语气中似乎带上了一抹笑意。　　“是为了保护我们不跌入祂所设下的陷进，对吗？”

莫亚平静地说道，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一战后，祂对巫师文明体系的了解已经达到了一个极其深入的地步。”

“正因为如此，祂很清楚如果新生的文明想要重现旧巫师文明的辉煌的话会有哪些无法绕过的关口。”

“而他只要在这些关口上设置一个不会给人任何反应机会的致命的陷阱，再配合上神意的存在的话，便能轻而易举地葬送一个又一个新生的巫师文明。”

神明确实在精神力瓶颈方面动了手脚。　　不，这么说其实不太准确，应该说，祂在这道瓶颈之后布置了一道致命的陷阱。　　而为了防止新生的巫师文明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落入神明设下的陷阱，眼前的存在，也就是这个世界的意志便在这道陷阱前布置了他们如今所触碰到的精神力精细度的瓶颈。　　没错，这就是困了他们整整两年时间的精神力瓶颈的真实面目，不是为了阻碍，而是为了保护。　　“就如你所说的，祂确实为巫师文明准备了一道陷阱。”

温婉的声音继续响起。　　“那么，请问您能否告诉我们要如何才能避开这道陷阱？”

莫亚看着眼前庞大而神秘的身影，询问道。　　“没有办法避开。”

这一次，温婉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后，才用有些低沉的语气回答道：　　“祂将自己的‘视线’留在了那里，只要你们跨越那道门槛，就会立刻承受祂的注视。”

“虽然如今的祂的力量尚不足当初的万一，但即使如此，以你们的生命层次，一旦承受祂的注视，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余光，也必死无疑。”

世界意志讲述的内容有些难以理解，但总结起来的信息大概只有一个意思：　　一旦他们真的找到了打破精神力精细度瓶颈的方法，必死无疑。　　听到对方的回答，莫亚呼吸微微一窒。　　他并不认为对方的回答会有什么判断出错的地方，可既然连对方这种层次的存在都亲口说出这种话，那就意味着……　　“那么，请问您是否知道有什么方法让我们跨越这一关吗？”

沉默了一会儿后，莫亚平静地问了一句。　　“如果是指‘你们’的话，即便是我也无能为力。”

声音有些失落地回答道。　　“当年那一战我同样遭到了重创，并且随着这三千万年里祂的力量不断恢复，我所遭受的侵蚀也越来越严重。”

“很抱歉，孩子，如今的我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在这里回答你的一些问题而已。”

仿佛是为了向莫亚证明一样，下一秒，莫亚周围那深邃的星空开始发生剧烈的动荡，而当他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后，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眼前巨大的身影如同脱掉了一层外纱一样，一道道狰狞而扭曲的灰白色的痕迹出现在它的体表，如同一只只蛆虫一样，疯狂地啃食着对方的身体。　　“如你所见，这是祂给我留下的伤势。”

世界意志声音有些低沉地陈述着。　　莫亚的视线缓缓移动着，看着对方身上那些如同深渊一样的灰白色伤痕感受着从中散发而出的死寂气息，心中本能地滋生出强烈的恐惧感。　　会死。　　这种力量，只要他触碰，不，应该说只要靠近，那么他的灵魂恐怕都会直接湮灭。　　这已经无关其他的东西，而是因层次差距过于巨大时而本能产生的恐惧。　　“在那一战最后的关头，祂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可能会陷入漫长的沉睡，因此不惜一切代价重创了身为世界本源的自我知识的我。”

“最后我虽然成功存活了下来，但因为本源受损的缘故，导致我的记忆发生了严重的缺失。”

“否则的话，靠着昔年巫师文明在我的本源中留下的知识传承，或许就能够帮你们战胜眼前的难关了。”

听到世界意志的讲述，看着对方身上那一道道狰狞的伤痕和残缺的躯体，莫亚沉默了下来。　　虽然对方说的很简单，但光是眼前的景象，就已经足矣让莫亚感受到当初那一战发展到最后时究竟有多疯狂了。　　甚至莫亚都觉得这个世界能苟延残喘到现在从某种程度来讲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毕竟…　　莫亚抬起头，顺着对方身上的一道伤痕一路看去。　　那是一道无比巨大的伤痕，灰白色的痕迹足有数百公里宽，扭曲的伤痕从对方的身体中段开始一路往上，最后斜着穿过的对方的头颅中央。　　是的，眼前的世界意志化身，只有半个脑袋。　　要知道世界意志从某种意义来讲完全可以当做这个世界本身。　　神明之所以需要一直沉睡，便是因为世界意志不断地对其施加压力，延缓着对方伤势的恢复速度。　　可当看到世界意志的状况时，莫亚才猛地意识到，这个世界能在神明手中苦苦坚持三千万年，究竟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或许神明自己都没料到世界意志竟然能在遭受到这种重创的情况下依旧坚持了整整三千万年？　　“您的情况，我已经清楚了，感谢您的坚持，才让我们得意有了这样一个机会。”

莫亚微微鞠了一躬，说道。　　“无需如此，对我来讲，这不过是为了求存罢了。”

“继续孩子你先前的问题吧，就像我说的，单凭你们与我的力量，其实已经是无能为力了，但你的身上却还存在一丝微弱的转机。”

他的身上存在一线转机？　　莫亚闻言，微微一愣，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了什么，迅速问道：　　“您是说我身上的那枚烙印！”

“没错，这枚传承烙印是最初的巫师文明，也就是我的创造者们所留下的传承与后手，只要能开启它，就能得到最初的巫师文明的所有知识。”

“您的意思是，只要我能开启传承，就能找到解决眼下的困境？”

“如果真的能开启的话，我相信其中肯定有解决祂所留下的‘注视’的方法，不过很可惜，其他的孩子应该也转告过你除非成为真正的神话生命，不然是不可能开启这枚传承的。”

“这…难道就没有其他打开传承的方法了吗？”

“有，但成为真正的神话生命已经是其中最低的一个门槛了。”

世界意志回答着，语气似乎有些感慨：　　“或许，当初的他们也从未预料到过，巫师文明有朝一日竟然会连一名真正的神话层次的生命都没有剩下吧？”

“毕竟对当初的他们而言，所谓的神话生命不过就是随手便可以创造出来的蝼蚁而已。”

“……”　　听到对方的回答，莫亚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道：　　“既然如此，您为何会说这枚烙印上存在一线转机呢？”

“很简单，因为它能让你躲过祂的注视，不过，仅限你一个人。”

“这枚烙印本中蕴含的东西太过重要，因此为了防止烙印被敌人发现，巫师们赋予了其超乎想象的隐匿能力。”

“这上面动用的技术，理论上哪怕是全盛时期的祂也无法直接察觉。”

世界意志平静地回答着，只剩半边的巨大头颅微微低垂，视线倾注到了眼前的莫亚身上，说道：　　“包括我，即使是我也只是单纯地知道这枚烙印在你的身上，但却根本无法从你身上感知到它的存在。”

“这是连因果都可以暂时藏匿住的能力，因此只要利用好它的话，你完全可以做到在跨越那个界限的同时让自己完全‘消失’在祂的注视当中。”

莫亚闻言，神色一动，眼中光芒流转，已是明白了世界意志的想法。　　“接下来，我会将我所推演出的一些东西全都告诉你……”　　世界意志说道，一道温和的光芒将莫亚包裹住，紧接着，大量的信息开始凭空浮现在莫亚的脑海中。　　……　　救赎学院，主巫师塔。　　扭曲的视线逐渐恢复了正常，身体的感知也迅速恢复。　　莫亚有些茫然地环顾着四周的景象一圈，意识似乎海沉浸在那宛如星空一般的大殿中。　　“师弟你怎么了？”

亚穆看出了莫亚古怪，询问了一句。　　“师兄，我大概在这里站了多久？”

“多久？刚刚你突然愣在那，前后大概有个几秒钟吧，师弟你突然问这个……”　　亚穆随口回答着，可说到一半时，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看着莫亚，神情无比严肃地询问道：　　“师弟，你见到它了？”

莫亚闻言，点了点头，亚穆身为过去的世界之主，自然不可能没与世界意志碰过面，因此反应过来也很正常。　　“你们这是在说什么…？”

一旁的弗伦有些茫然地问了一句，明明前几秒他们还在异常严肃地讨论精神力精细度瓶颈可能是神明设下的枷锁的问题，为什么突然就好像又换了一个话题？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老师我们换个地方讲。”

莫亚说道，同时精神力扩散，瞬间蔓延到办公室中，控制起桌上的纸笔，迅速在伯耶寄来的信纸上写下几个大字，并用红色燃料染红后，用精神力控制着这份信封将其送到了隔壁办公室的摩菲手中。　　而摩菲在看到莫亚用精神力送过来的信件后，神情也是立刻一变，没有任何犹豫，瞬间飞出窗外，掀起一阵巨大的风暴朝真理之城的方向飞去。　　事情发展的状况已经超乎了他的预料，因此只能拜托大巫师亲自过来一趟了。　　……　　半小时后。　　救赎学院，密室。　　“你见到了世界意志！”

听到莫亚的讲述，伯耶猛地从座位上坐起来。　　“嗯，并且我还从它口中得到了许多极其关键的信息。”

莫亚点了点头，用精神力交流到。　　以防万一，他在信件中并未详细描述发生的事情，知道告诉伯耶发生了最高紧急的失态，请对方立刻赶来。　　包括现在所有人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全是用精神力交流也是如此。　　毕竟他今天得到的信息之重要，必须要用最慎重的态度去对待才行。　　“按照世界意志的说法，我们遭遇的精神力的瓶颈实际上是……”　　因为是精神力交流的缘故，所以莫亚只用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将所有东西全都事无巨细的讲述了一遍。　　不光是起因，还有世界意志所设下的瓶颈的原理莫亚都一并讲述了出来。　　按照世界意志的说法，它所设下的瓶颈，其实并不是阻止伯耶他们将精神力的精细度突破到更高的层次，而是让他们无法察觉这个结果。　　简单来讲，整个巫师文明的所有人的认知，其实都被世界意志从本源层面上进行了干预。　　这种干预不但让他们很难联想到和瓶颈有关的事情，并且哪怕真的打破了瓶颈，也会因为认知障碍认为自己没有打破。　　莫亚他们过去下意识忽略了神明可能留有其他后手的事，便是受这一点的影响。　　“按照世界意志的说法，神明的‘注视’只有在我们看到祂的时候才会被祂‘看到’。”

“因此，只要我们的所有认知都认为自己并没有‘看到’祂的目光的话，哪怕暂时将自己的精神力精细度突破的界限，也不会立刻触发对方的‘注视’。”

“但这种情况终究是有极限的，如果我们跨越那条界限太多，直接触碰到了神明遗留的‘注视’的本质的话，世界意志所设下的保护就会直接失效。”

“这也是为何世界意志在我一突破超凡巫师没多久就立刻将我拉了过去的缘故，按照它的说法，再迟一段时间的话，大巫师您这边恐怕就直接触碰到那条界限了。”

莫亚讲述着，看向伯耶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我能问一下，想要直接触碰到神明留下的‘注视’的本质，大概要把精神力的精细度突破到什么范围吗？”

一旁的亚穆询问了一句。　　“大概1*10⁻7mm的程度，顺带一提，按照世界意志的说法，大巫师前段时间研究的那个方法已经达到了2.7*10⁻7mm的程度。”

“因为世界意志的时间感观和我们有所差异的缘故，用它的描述来讲就是它只是打个盹的功夫，大巫师就快已经把它设下的限制打破得一干二净了，差点给它吓得伤势都变重了。”

莫亚面无表情的用精神力同时回答了众人。　　“……”　　“……”　　一时间，在场几人看向伯耶的目光，皆是有些复杂起来。　　饶是他们都清楚伯耶的才情绝对是最顶尖的水平，可当得知对方竟然能做到这么离谱的程度的时候，依旧给震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