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空间内，莫亚一点点控制着自己的意识，试图调动起周围的那一层薄雾。　　魂力，一种不同于精神力和魔力等超凡力量的全新超凡之力。　　按照世界意志的说法，如果想要主动控制传承烙印的话，必须学会精准调用魂力的方法。　　“烙印的隐匿功能其实是其无形中散发的一种波动所导致的，在不刻意引导的情况下，这种波动会自发的弥漫到整个灵魂空间乃至位于空间外的灵魂身上。”

“因此正常情况下，哪怕不去刻意利用，烙印本身也会发挥出强悍的隐匿功能。”

莫亚在脑中回味着世界意志的讲述，过去他误认为烙印能够储存精神力，但当他真正了解到烙印的机制后才明白所谓的储存精神力其实仅仅只是靠着烙印的隐匿功能将那一部分精神力隐藏起来了而已。　　所谓的储存，其实只是他的一种错觉，只是因为当他用精神力去触碰烙印后精神力会凭空消失，才让他误认为精神力是被存到烙印里面了。　　事实上，他的精神力一直都在那里，只不过被烙印散发出来的隐匿波动给屏蔽掉了。　　“不过，这种逸散出来的波动隐匿一些普通的气息还好，一旦真正对上了神明那种级别的存在的话，其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因此，想要在神明的注视下成功把自己掩藏下来，必须掌握在神明的注视反应过来之前用魂力控制烙印的波动死死地环绕住自身灵魂的方法。”

说白了，他要做的第一步事情其实很简单，和神明比拼反应速度，仅此而已。　　“也不知道最初的巫师们留下的传承中究竟有些什么？”

莫亚扫了眼立于灵魂空间正中央的烙印，哪怕是进到了灵魂空间中，他眼中的烙印依旧和外面见到的一样，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只能看到正面。　　“存在于本源纬度的事物的固有特性吗？”

莫亚摇了摇头，看着自己手中大概拳头大小的雾气，控制着其以最快的速度朝半空中的烙印涌去。　　一种无形的波动瞬间弥漫开来，顺着魂力一路缠绕到的莫亚的身上。　　一瞬间，莫亚眼前的一切全都陷入了漆黑一片。　　他现在正处于灵魂体的状态，在没有动用烙印的力量时，这个状态会靠着从灵魂体身上延伸而出的精神力与外界保持着一定的沟通，让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的状况。　　而当烙印的波动将他的灵魂笼罩起来以后，莫亚当即失去了对延伸到灵魂体之外的精神力的感知，使他就如同一个瞎子一样，瞬间丢失掉了对外界的所有感知　　微妙的违和感从莫亚心中升起，他心念一动，等灵魂空间中的一切回归原位时，继续尝试起来。　　……　　一个月后。　　郊外。　　“终于要开始了…”　　莫亚盘坐在空地中央，扫视了周围的一圈，感知远处来自伯耶和摩菲的若有若无的精神力波动，表情间闪过一抹凝重。　　下一秒，一声刺耳的嗡鸣在他脑中响起，只见数个无比复杂的巫术模型开始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然后莫亚的精神力骤地如同被轰散了一样化作了漫天细小颗粒。　　世界意志已经取消了莫亚身上的束缚，因此在莫亚的视线中，他能无比清楚地看到自己眼前的世界开始越来越复杂。　　先是能精确分辨出每一块组织，然后数以亿计的细胞结构也开始变得清晰可见，再然后是更加微小的细胞器……眼前的世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变得‘精致’起来。　　但就当莫亚的精神力精细度刚达到能看到细胞器级别的瞬间，一抹无比恐怖的感觉骤地传来，没有任何犹豫，莫亚的灵魂立刻躲藏进了灵魂空间中，操控着魂力将自己的灵魂完美地掩藏起来。　　而在烙印的波动将他的灵魂屏蔽起来的最后一瞬，他所看到的一幕让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只见在他的灵魂空间中，突兀地出现大量人头大小的眼珠。　　巨大的眼珠密密麻麻地分布在灵魂空间中，满是血丝的瞳孔后面漂浮着大量的血丝，让人光是看一眼都让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神明的注视的真实面目！　　漫天血丝交织成巨大的罗网，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了他的灵魂空间。　　漆黑一片中，莫亚回想着方才见到的画面，灵魂体开始本能地颤抖起来。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的反应再慢上一瞬间，绝对会立刻死在些眼珠的注视之下。　　之后的一个小时里，莫亚一直用魂力维持着自己的隐匿状态。　　触发神明注视之后需要多久才能恢复安全，这一点世界意志并没有告诉他，或者说对方也不知道究竟得过多久才能让其收回目光。　　因此莫亚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多坚持一段时间，将意外情况发生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十分钟，二十分钟……　　最后，当莫亚的魂力即将告竭时，他才小心翼翼地收放开了波动，打量着自己的灵魂空间。　　只见灵魂空间与他将自身屏蔽起来之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似乎那一堆眼珠在没能找寻到他的灵魂后便直接放弃了一般。　　“只要没锁定目标就会直接离开吗……”　　莫亚在心中默默思考着，将自己的意识撤出灵魂空间中。　　“运气不错，巫术模型没有损坏。”

调出用于记录数据的巫术模型，这门名为刻印术的巫术是机械学派最新的研究成果，其效果是自动将自身精神力感知到的信息记录下来。　　“可惜，之前的时间太短暂了，记录不下来多少有效的数据。”

莫亚查看了刻印术中记录的内容，发现里面只是勉强记录到一部分他的精神力精细度刚刚达到细胞级时的情况。　　确认了一番这次行动的结果后，莫亚站起身来，放开精神力，正准备通知远处的伯耶等人时，神色骤地一变。　　只见当他放开精神力的一瞬间，原本空无一物的荒野上突然泛起一阵阵波澜，紧接着，一只只紧闭着的眼眸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身旁。　　下一瞬间，所有的眼眸齐刷刷地睁开，死死地朝他盯来，一声声刺耳的尖啸声在莫亚脑中回荡：　　“我看到你了！”

“我看到你了！”

“我看到你了！”

噗！　　大量的鲜血从莫亚的七窍中喷涌而出，他的意识开始迅速地模糊，恍惚间，莫亚看到自己的血肉疯狂地扭曲着，一只只眼珠从他的身体之中生长而出。　　极限关头，一点清明之意骤地激发，让莫亚的意识强行恢复的平静。　　莫亚当即抓住这一缕清醒的机会，迅速让自己的灵魂遁入灵魂空间中，同时毫不犹豫激活了留在自己身上的巫术道具。　　嘭！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伴随着冲天而起的浓烟，莫亚的身躯直接在火光中化作一地碎片，紧接着，金色的雷光落下，将所有的血肉残片尽数湮灭。　　……　　十分钟后，救赎学院，主巫师塔。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血池中，重新凝聚好身体的莫亚缓缓睁开双眼，本能地捂了一下额头。　　过了几秒后，回过神来的莫亚才逐渐放下手臂，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象，神色有些阴沉。　　大意了。　　他没有想到，神明留下的目光竟然还会特地留在原地来埋伏他！　　要不是靠着死亡感应争取来了一刹的反应机会，加上他以防万一特地留下了一些魂力，这次他很可能就得真正留在那里了。　　不，准确来讲，他刚刚其实已经死了一次了！　　莫亚缓缓走出血池之中，活动了一下四肢后，看着自己的手掌，沉默了下来。　　这次能活下来完全就是侥幸，第二次袭击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如果没有血河术的话，现在的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拿起挂在墙壁上的衣物快速穿上后，莫亚走出门，看着外面站着的伯耶等人，说道：　　“抱歉，这次是我大意了。”

“无妨，倒不如说是我们都没考虑周到，而且现在更重要的是确定神明的目光是否会跟过来。”

伯耶摇了摇头，神情有些严肃的说道。　　“这一点我想大概率是不用担心的。”

一旁的亚穆忽然开口道：　　“先不说莫亚师弟死掉一次后精神力和血肉都等于全被替换了一遍，哪怕神明留下的注视真的具备什么跟随性，也大概率没法抗过界雷的筛选。”

“祂的注视最棘手的地方在于其可以跳过外部防御直接进攻灵魂与精神力，但这种攻击应该也是有上限的，否则的话五百万年前的那一战祂完全没必要花那么大的代价来对付我和露明娜才对。”

“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界雷极大可能是能将对方留下的痕迹完全抹除的。”

听到亚穆的解释，伯耶和莫亚都点了点头。　　“因此我其实很好奇为何世界意志不愿意给予师弟你操控界雷的权限，理论上如果能够用界雷包裹自身的灵魂与精神力的话，面对神明的注视的安全性也会大幅度提高才对。”

亚穆看着莫亚，有些疑惑地说道。　　莫亚闻言，眉头微皱，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关于这点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个人认为很可能是世界意志自身的力量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因此无法再分心给予我们更多的帮助了。”

“'这样么…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亚穆眉头轻轻皱了皱，随即又舒缓开来，扫了一眼一旁刚刚赶来的弗伦与摩菲，看向莫亚，说道：　　“莫亚师弟，先仔细讲讲你这次的遭遇吧。”

莫亚点了点头，仔细讲述起这次打破精神力界限后发生的所有事情起来。　　因为整个过程本身就极其短暂的缘故，因此莫亚很快就交代完了一切。　　“啧，又是眼珠又是血肉的，这算哪门子的光明之神，倒不如叫邪魔还差不多。”

听完莫亚的讲述，亚穆啧了一声，摇了摇头，讥讽了一句。　　“所谓的神明一直只是祂的自称而已，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我们的力量和祂的差距过于巨大才会导致眼前的局面，如果我们足够强大的话，也许就会发现祂其实仅仅只是它而已。”

弗伦对此倒是表现得异常平静，或者说，对他这位生命学派的领袖来说，一直坚信着所谓的神明不过是生命层次更强大的生物的理论。　　“可惜，因为我的精神体和肉体全都毁掉了的缘故，刻印术中的数据也全都丢失掉了。”

莫亚则是有些惋惜地说道，伯耶摇了摇头开口道：　　“没什么好惋惜的，我们本来也没打算一次就能成功找到攻破这个局面的方法。”

“倒不如说，莫亚你这次能平安归来就已经算是巨大的成功了，有了这一次的基础后，我们下一次面对神明的意志时就能做出更周全的准备了。”

“伯耶说的没错，这场行动最首要的是保证莫亚你的安全，只要你没出事，我们就可以一次次反复尝试。”

摩菲也赞同地点了点头，看着莫亚，说道：　　“更何况，虽然刻印术中的数据丢失了，但你的记忆中本身留下的信息却依旧在，光是这一点对我们眼前的研究就已经能够带来巨大的帮助了。”

见到几人都是这般说法，知道他们是为了自己考虑，莫亚也不好反驳什么，只得轻轻点了点头后说道：　　“既然如此，在我将新的血核凝聚出来之前，就先和其他人一起研究抵御神明注视的巫术好了。”

“嗯，暂时先保持这样，总之在莫亚你凝聚出血核之前，绝对不能进行下一次测试。”

“说起来，关于刻印术的数据保存的问题，机械学派似乎正在研究刻印术的远程上传技术，如果能成功的话或许就再也不用担心数据会因为师弟的死亡而丢失了。”

“远程上传么……这确实是一个可行的方法，我到时候回真理之城和他们一同讨论一下，看看能不能尽快把具体的成果拿出来。”

虽然第一次试验就以莫亚的死亡为告终，但事实上包括莫亚在内的几人都早就做好了面对这种结果的心理准备，因此在短暂的适应后立刻就重新投入到了新一轮的研究与准备中。　　尽管谁都没有说，但事实上每个人都很清楚，死在神明的注视下绝对不是什么多好受的滋味。　　那种深入灵魂的恐惧感，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尤其是以眼下的情况来看，可以预见的是未来的莫亚必然还将不断地承受这种折磨。　　对莫亚来讲，这场争斗必然是一种极其煎熬的过程，在场的众人都很明白这一点。　　但他们更清楚，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感慨与抱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场战斗都拼上一切为走在最前面的莫亚尽可能地分担一点压力。　　从意识到神明枷锁存在的那一刻开始，巫师文明的方向便已经悄无声息的从求知变成了殊死的抗争。　　抗争！　　抗争！　　决死地抗争！　　疯狂地抗争！　　在这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争中，他们不存在抗争以外的第二个选择。　　——巫师文明与神明间的首次碰撞，从此刻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