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精神学派中。　　本该异常热闹的精神学派，此刻却陷入了一片死寂。　　“终于…找到你了！”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远程刻印术最后传输回来的画面，看着整个身体都已经变成一坨长满眼睛的肉山的莫亚用癫狂地语气说出这句话。　　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在场的巫师中没有一个人会对这个说法有半点怀疑，莫亚的疯狂，他们在这四年里早就有了一个无比深刻的认知。　　可是，即便是自认为已经足够了解莫亚的莱伊，在看到莫亚这次的举动时，也依旧愣在原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莱伊…他刚刚使用的，是无限分割术吧？”

“应该是的。”

“那东西不是还停留在理论阶段吗？而且我记得……”　　“嗯，是啊，就像你说的，那就是个停留在理论阶段，一旦用了就跟自杀没什么两样的见鬼的巫术！”

莱伊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数据，压抑着语气说道，手掌重重砸在了桌面上。　　“但是，就是这种见鬼的玩意，竟然真的有人拿去用了！该死的，这实在，实在……”　　“太他娘的棒了！”

只见一向稳重的莱伊直接爆了一句粗口，无比兴奋地看着眼前的数据。　　在他的身后，还有一大批巫师也是同样的表情。　　“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去干他丫的！”

“看看讨魔巫师，他都敢做到这种地步，咱们这些人如果不疯一把的话，可就要被嘲讽成没卵蛋的怂包了！”

“是！”

莱伊激动地咆哮着，身后的巫师则是无比亢奋地做出了回应。　　仿佛都被莫亚在画面中的行为感染了一样，整个精神学派的驻地内都萦绕起了一种疯狂的韵味。　　……　　另一边，临时据点中。　　“这次好像玩得大过头了呢。”

莫亚躺在血池中，闭上眼，感受着自己有些残缺的灵魂，在心中轻快地腹诽了一句。　　养魂术开始运转，温和的感觉开始将他包裹，在养魂术的作用下，他的灵魂开始缓缓修补起来。　　一抹挥之不去的喜色从莫亚的嘴角浮现。　　他无比兴奋地凝视着看着眼前的天花板，目光仿佛穿越了建筑看到了什么更为遥远的事物。　　终于找到了，瞳的真正核心所在的层面。　　0.1nm，原子级的精神力层。　　那里就是瞳的“本体”所躲藏的地方，只要能让自己的攻击触碰到那个精度的级别，就能真正意义上伤到瞳！　　“不过，无限分裂术这东西的副作用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莫亚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事实上，他灵魂中的伤势，并不是由瞳所带来的，毕竟真的让瞳摸到自己灵魂的话，根本不存在受伤这种中间选择，只会有死亡这一个结果。　　他灵魂上的伤势，全都是由最后使用的那门提高精神力精度的巫术所造成的。　　无限分裂术，一门由伯耶与精神学派的人根据裂变理论而提出的提高精神力精细度的巫术。　　其原理是将自己的精神力化作两个部分，彼此进行精确的碰撞，并且让这种碰撞化为一种不断连续的连锁反应。　　在这一过程中，每次碰撞都会让自身的精神力精细度上涨一个层次，并且理论上这个上涨是没有任何上限的。　　就效果而言，无限分裂术无疑是强大的，问题在于它的副作用。　　一旦使用无限分裂术，精神力就会永不停息的连锁反应中，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精神力精细度的增长速度会越来越快，到最后直接因为思维跟不上精神力精细度的提升速度，导致意识被永恒困在微观时空中。　　也正因为这种缺陷，这门理论至今都还停留在理论阶段，也就只有莫亚这种完全不在意自己性命的疯子才会毫不犹豫地使用。　　当然，虽然看起来很莽撞，但事实上莫亚在使用之前就全都考虑过了，有烙印和养魂术以及血河术在，无限分裂术的副作用，其实也并不是那么恐怖。　　更重要的是，这是目前唯一一门能够达到原子级的巫术，当初世界意志说的差点触碰到瞳的本质的巫术，就是指的它。　　如果不用无限分裂术的话，以他们现有的巫术，最多就是将自身的精神力分割到染色体或常规细胞器级别，也就是1μm左右的精细度级别。　　如果只是对抗瞳的攻击的话，这个级别的精细度其实就已经足够了，但莫亚所想要的，从来都不只是这种程度。　　他们的目的，一直都是解决由神明所设下的这道限制，但经过漫长的对抗，莫亚已经确定，一味地抵御，绝对不是正确的方法。　　拖动着枷锁移动，只会给自己带来沉重的负担，唯有将枷锁彻底打破，才能迎来真正的解放与新生。　　……　　之后的日子里，莫亚继续着一如既往的生活。　　抗争，死亡，抗争，死亡……　　时间仿佛也跟着入了神，转眼间，两年已逝。　　临时据点中，亚穆看着眼前的数据，眉头紧皱。　　“怎么了。”

伯耶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亚穆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感觉最近师弟那边传过来的数据似乎有些不太一样而已。”

说着，亚穆扫了一眼身后的房间，随口问道：　　“大巫师，你有没有觉得师弟最近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面对亚穆的提问，伯耶眼神微眯，微微颔首，说道：　　“你这么说的话，对比之前的情况，他最近的举动，确实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

伯耶说着，同亚穆一样看向了莫亚的房间，说道：　　“或许是我的错觉，我感觉最近这半年里，莫亚似乎变得很…着急。”

“看来我们的感觉是一样的。”

亚穆轻声说着，然后转头凝视着伯耶，语气严肃地说道：　　“大巫师，我希望师弟能暂时停止测试，我怀疑他的精神状况很可能已经累积了极其严重的问题。”

伯耶沉默了下来，良久，他才开口道：　　“你知道，这件事的决定权并不在我手中，而在于他自己。”

“你觉得他有多大的可能在这种时候放弃？”

亚穆没有回答。　　他很清楚，答案是没有任何可能。　　如今的情况，瞳所笼罩的边界每一天都在朝他们靠近，这种情况下让莫亚停下来休息，无疑是将整个巫师文明都拉着一起做赌注。　　别说莫亚，换作是亚穆自己，也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答应。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莫亚他或许比你想象的更清楚自己的状况。”

伯耶安慰道。　　“不，您误会了，我担心的并不是莫亚师弟对自己的精神状况没有概念。”

亚穆摇了摇头，凝视着莫亚的房间，说道：　　“恰恰相反，我所担心的，就是他太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

……　　两天后，精神学派驻地。　　紧张的神情浮现在一名名巫师的脸上。　　“远程刻印术链接已确认。”

“数据传输逻辑检查完毕。”

“资料库整理已结束。”

“多维投影……”　　“……”　　“报告，所有准备工作已就绪。”

随着最后一道声音的落定，意味着第1457次测试的序幕工作彻底落幕。　　但身为精神学派的领袖的莱伊这一次却一反常态地没有下达更进一步的指令，而是站在一道光幕前，眉头紧皱。　　“莱伊，这是……”　　一名巫师走过来，看着莱伊的反应，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眼前的光幕。　　“我在检查最近这两个月的所有实验记录。”

莱伊一边目不转睛盯着屏幕中迅速变化的文字和数据，一边回答道。　　“检查实验记录？难道有数据出错了？”

“不，数据没有出错，但是…有些不对劲。”

莱伊语气严肃地说道，死死地盯着光幕，瞳孔中划过一道道信息。　　“不对劲，这里的数据……”　　莱伊自语着，接着一道灵光从他脑中闪过，只见莱伊大脑一震，猛地反应过来了什么，直接疯狂地朝身后的巫师大吼道：　　“快，告诉大巫师，立刻拦住讨魔巫师，绝对不能让他进行这次测试！”

……　　荒野上。　　亚穆站在半空中，看着眼前的山脉，眉关紧锁。　　因为瞳会对一切有意识的注视产生反应，因为每次测试时，他们都需要收回精神力，并且需要保证自己站在无法直接观察到莫亚的地方。　　“怎么，还在想前两天说的那件事。”

伯耶看了一眼亚穆，随口询问了一句。　　这几年里他和亚穆一直复杂照顾莫亚，因此两人间也明显比当初熟络了不少。　　“嗯，果然我还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亚穆轻轻点了点头，皱着眉头说道。　　忽然，刺耳的警报声从一旁的紧急通讯巫阵中响起，亚穆和伯耶当即冲到巫阵前。　　下一秒，莱伊焦急的声音从巫阵中传来：　　“大巫师，请您立刻阻止讨魔巫师进行这次测试！”

“讨魔巫师这一次根本不打算进行测试，而是想要用自己的性命去和瞳搏命！”

轰！　　不等伯耶做出行动，当莱伊的话才刚刚说到一半的时候，一旁的亚穆就瞬间冲了出去。　　金色的雷霆一路贯穿而过，将挡在亚穆身前的所有事物全都湮灭。　　可就在下一瞬间，一只手掌直接搭在亚穆的肩膀上，硬生生地将亚穆的身影停在了原地。　　“大巫师，你做什么！”

金色的雷霆爆发，亚穆转过头，死死地盯着一脸平静的伯耶，怒问道。　　“停手吧，亚穆，你应该很清楚，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再往前，一旦被瞳的领域波及，没有传承烙印的你，不存在任何存活的可能。”

伯耶平静地说道，微弱的雷鸣从他身旁响起，只见那些朝他的手臂冲来的金色雷霆突兀地消失在了离他手臂不到半寸的地方。　　“界雷虽强，却并非没有反制的方法，它触之即灭的特性注定了只要有大量的力量去消耗它的话，就能大幅度降低它所带来的威胁。”

“现在，冷静一点了吗？”

亚穆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　　“那传承烙印怎么办？”

“莫亚跟我说过，他向世界意志索要了转移烙印的方法，只要使用，立刻就能将烙印转移到指定的人手中。”

随着话音的落下，仿佛是为了印照伯耶所说的话一般，只见一道独特的波动忽然掠过，最后停留在了亚穆的体内。　　亚穆的身子顿时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事物。　　一时间，周围的氛围竟是有些死寂。　　……　　“莱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精神学派驻地内，和莱伊关系要好的那名巫师问道。　　莱伊的举动发生的太突然了，突然到他们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都被讨魔巫师耍了。”

莱伊扫了眼屏幕上开始传输过来的数据，心中一沉，但脸上却强装平静地说道：　　“那家伙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精神状态濒临了极限，明白自己可能撑不了多久。”

“因此，这家伙决定在自己无法继续参加试验前，用自己的性命和瞳进行一场殊死的战斗。”

“我没猜错的话，他肯定已经将烙印转移，毕竟以瞳如今的智慧，不这样做，祂根本不可能给讨魔巫师进攻的机会。”

“这，讨魔巫师为什么非得拿自己的性命……”　　“很简单，因为他有绝对的把握能用自己的性命重创甚至直接击杀瞳，仅此而已。”

“这样一来，下一个继承了烙印的人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巫师文明如今最大的限制给一举破除了。”

……　　“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荒野上，莫亚看着眼前的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的眼睛们，微笑着说道。　　一只只暗红的眼珠开始转动，祂在思考，思考眼前的这个人类又有什么计谋。　　“我劝你还是别想了，因为不管你想到了什么，你都不可能放弃接下来的机会的。”

莫亚玩味地说道，接着伸出右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清脆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半空中，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见萦绕在莫亚周围的那种奇妙的波动开始迅速消散。　　轰！　　没有任何犹豫，恐怖的威能瞬间爆发。　　这一瞬间，瞳彻底疯狂了。　　消失了，终于消失了！　　一直以来保护着这个人类的那个东西，终于在此刻消失在了对方体内！　　数之不尽的血丝如海潮一般朝莫亚冲来，可下一秒，一道精神力波动掠过，瞳所爆发的威能瞬间被尽数拦下。　　“不用这么激动，说到底，真正要高兴的，是我才对。”

莫亚的身体缓缓漂浮而起，漆黑的瞳孔中情绪迅速地消失。　　脑海中的世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迅速放大。　　思维仿佛即将凝滞在这无尽的微观时空中。　　但莫亚只是很平静地感受着这一切，然后随意地抵挡下了瞳的全部攻击。　　精神力是灵魂的视野，是一体同源的关系。　　因此，自始至终，瞳能够越过他的精神力对灵魂发起进攻，并不是因为精神力无法抵挡这种攻击。　　而是这种攻击所在的层面，和他过去精神力所在的层面，并不相同。　　而当他的精神力精细度达到真正的原子级的时候，过去所无法抵挡的灵魂攻击，在这一刻，全都变得有迹可循起来！　　“感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无论多锋利的宝剑，当它出鞘的那一刻，便意味着它彻底失去了剑鞘的保护。”

“现在，开始厮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