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茵本就是众人关注的对象,此言一出,全场都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园中的鸟鸣和树叶的沙沙声。厉明珠大惊失色,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心中暗自祈求老爷保佑,让那孩子别闹出太大的动静。有人突然说了句,“沈大小姐不会是想表演鞭子抽人吧?在场的可没有像明三公子那般的人,借你做殴打对象……”这话既嘲讽了沈南茵,又把明夫人拉到人前溜了一圈,明夫人头都快低到了肚子上。又有人接着道,“沈大小姐好歹是丞相之女,定然不是只会舞刀弄枪,你们就拭目以待吧!”
这话说得巧妙,若是沈南茵真的表演武功,便是坐实了自己只会舞刀弄枪,若是她表演别的又不精,也是打了丞相的脸。沈南茵暗自赞叹这些人说话的艺术,前世自己便着了道,在见到沈宛莹动人的舞姿后,又在众人的冷嘲热讽下,一赌气,还真的表演了一套鞭法!她记得当时太后和皇后明显脸色不太好,而男子们眼中都亮晶晶的,甚至有人询问她师承何家……丢了人,又好像没完全丢……皇后悄悄打量着儿子的脸色,见他亦是一脸期待,心中有了底,“那便请沈大小姐开始表演吧。”
沈宛莹没料到她真的要表演,转念一想,她去表演,还不如装鹌鹑呢,文雅的拿不出手,拿得出手的又是自毁形象的东西!看样子,自己只需要坐着看好戏了……沈南茵得了允许,从袖口摸出一支牙白骨笛。“不是舞鞭子啊……”“沈大小姐又不傻,这样的场合,自然不能造次!”
“她是要吹曲子吗?那骨笛我似乎从未见过……还真有些期待呢!”
“她懂不懂音律啊,别是丢人才好……”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沈南茵抬起青葱玉手,将骨笛放至唇边。声还未出人已醉,沈南茵单是摆出姿势,这幅仙子弄笛图也如画卷一般印在了人们心上。只是……当笛音吹响,所有人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有的还捂住了耳朵。“这吹的什么?别说不是曲子了,连鸡叫都比这好听吧!”
“害我白白期待一场!哪怕她吹个民间小曲也行啊……这什么怪声音!”
“你们瞧皇后娘娘,连娘娘那样宽容和善的人脸色都不好了,我看沈大小姐今日要倒霉咯!”
沈宛莹已经得意得不行,强忍住笑意上前。“皇后娘娘,姐姐定不是故意戏弄,只是……只是可能臣女方才刺激到了姐姐,所以她才……臣女愿意替姐姐受罚,还请皇后娘娘不要怪罪!”
沈宛莹情真意切地替她求情,詹皇后哪里听不出,她这是在说沈南茵见不得妹妹出风头,所以才出此下策。“罢了罢了,今日是本宫的寿宴,太后也在这儿,恕你们无罪,都下去吧!”
詹皇后厌烦地摆手,太后也跟着摇头叹息。然而,沈南茵跟没听到似的,还继续吹着那难听的笛子。詹皇后就算再能装,此时也有些绷不住了,沈家嫡女竟如此不知好歹?!她刚要开口斥责,一旁的荆允泽开口道,“母后您听,好像有什么声音?”
詹皇后也想给儿子面子,可她再怎么听,也没觉得那笛声有什么特别的。荆允泽突然站起身大声道,“所有人,噤声!”
太子发话,众人自然不敢再交头接耳。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那诡异笛声仍在奏响。哗哗哗——一阵声音由远及近,众人四处搜寻声音的来源,只见从四面八方飞来数十只小鸟,一个个拍打着翅膀,落在沈南茵不远处的树……不对,人身上?荆尧正倚在树上小憩,感觉到动静睁开眼,就见自己的大长腿上,十几只小巧可爱的鸟依次排开。沈南茵仍旧在吹笛子,但她微蹙的眉头却在示意荆尧不要动。荆尧冲她眨眼,又笑眯眯地阖眸假寐,自愿当那人形鸟架。众人都被以这一幕惊到,忘记了太子的命令,也忽略了煜清王那个阎罗,忍不住与旁人说道起来。“这些鸟是……是笛音引来的?”
“嚯!那可厉害了,原来笛声不是要奏乐,而是一种特殊的信号吧?”
“这也没什么特别啊?我听说常年在山间行走的人,也会这种本事,并不稀奇。”
“别着急,我觉得不止如此,沈大小姐肯定还有后手……”皇后也被这眼前的景象吸引,朝着树上一看,顿时不顾形象地叫道,“那,那不是本宫的鹦鹉吗!”
众人皆知,去年西月国战败,曾经上贡过一只五色鹦鹉,不仅羽色漂亮,还能能模仿人言。皇上将其赐给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亦对其十分喜爱,但因宫女办事不力,不小心将鹦鹉放走了,那宫女还因此被杖杀。没想到那鹦鹉竟还住在御花园里!沈南茵嘴角一勾,笛声突然改变,只见那只最漂亮的小鸟拍打着翅膀,几下便飞到沈南茵的肩膀上。“飞下来了,本宫的鹦鹉飞下来了!”
詹皇后欣喜不已。笛声又是一阵骤变。荆尧身上的鸟儿们突然展开歌喉,和笛声或一问一答,或齐声合唱,间间关关,让人如临林间山泉,身心舒畅……笛声终于停止,众人意犹未尽。沈南茵适时出声,“百鸟朝凤,恭祝皇后娘娘凤体安康,福泽绵长——”詹皇后这才意识到,原来沈大小姐说的要博她一笑,竟是真的!虽说“百鸟”有些夸张,但场面确实让人震撼,寓意也大气!詹皇后大悦,正准备夸奖沈南茵,那五色鹦鹉倏地扑扑翅膀,竟学着沈南茵开了口。“凤体安康,福泽绵长!凤体安康,福泽绵长!”
哗——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纷纷鹦鹉学舌,朝着詹皇后齐声道,“恭祝皇后娘娘凤体安康,福泽绵长——”詹皇后又惊又喜,眼角的细纹都笑出来了,锦袖一挥,“这份寿礼,本宫甚是喜欢,赏!”
连太后也笑得合不拢嘴,“当赏,当赏……”荆允泽也忍不住暗暗叫好,可转瞬,他又回想起沈宛莹说的话。难道她真的会异术?可若如此,方才她应该可以控制鹰隼才对,还是说,这异术要用骨笛才能发动?加之今日沈南茵的表现,又与他之前了解的不太一样……荆允泽前后推演一番,最终也没个结果。看来……沈宛莹的话不能尽信,沈南茵的事也得重新着手调查!沈宛莹看着太子又对沈南茵出神,恨得牙根痒痒。然而有不开眼的还要招惹她。“有人的舞跳得跟皮影戏似的,还有脸替人求情呢,真是好笑!”
“求情是假,落井下石才是真吧!”
“往日宴会,也就是沈二小姐抛头露面,明里暗里都说沈大小姐是草包,这下你们知道谣言从哪儿来的了吧?”
“……”沈宛莹脸被说得一阵红一阵白,却无言反驳,只能暗自绞烂了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