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茵透过门缝往外看,发现“死人”竟然是墨尘!墨尘吐着白沫,翻着白眼,头已经倒在了桌上,双手无力地下垂着,俨然一副中毒死了的样子。其他客人看到他这般,有的拼命扣着嗓子眼,试图把吃的吐出来,有的则骂骂咧咧说要去报官。荆允泽坐在他旁边一桌,今日他穿了一袭月牙白锦袍,头束白玉冠,一把金丝边暗纹折扇握在手中,颇有几分超然世外的儒雅气质。“大家不要惊慌,亦不要胡乱传言,人不一定死了,也不一定是闻楼的饭菜出了问题。”
他侧头对费长青道,“去看看能不能救。”
能到闻楼吃饭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立即有人认出了他,说要去报官的,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那,那是太子殿下吧?这里都出了人命,殿下还能如此临危不乱,这气度,不愧是一国储君!”
“你们快别瞎喊了,殿下这是为闻楼的名声着想,事情没调查清楚,怎么能随便给人安罪名!”
“我认识那个人!跟着太子来的是太医院院判大人,那人说不定还有救!”
“就是就是,还是太子殿下仁德,居然肯差遣费大人纡尊降贵给我们百姓看诊……”“……”沈南茵在楼上冷眼看着,大概也明白了荆允泽的手段。大抵是先对墨尘下了毒,然后再施以援手,想用救命之恩让墨尘帮他做事。荆允泽就是这种人,明明可以把人绑了,他偏偏要用卑鄙的手段,让人心甘情愿替他卖命!回想赐婚事件,不就是如此吗?而在闻楼这种地方,顺便还可以宣传一下他的仁德大义。“如此演技,不去南门唱戏,真是可惜了。”
沈南茵轻嗤一声。荆允泽似有所感朝楼上望去,然而,只看到端着一盘菜的榕掌柜呆若木鸡的站在楼梯上。墨尘倒下的时候,榕掌柜正准备上楼去瞧瞧大小姐和秦王殿下的发展,结果却看到太子殿下救人。他还是见过些世面的,一直看着也没吱声。荆允泽收回目光,又去打量墨尘的箱子。一群人马屁的功夫,费长青不知给墨尘喂了什么东西,又按了几个穴道,墨尘的手便动了起来。“欸,你们瞧,那人的手好像动了!”
“这人运气真好,居然能被费大人救一命,真是祖上烧高香咯……”“可不是,瞧他破衣烂衫的,竟混到闻楼来吃饭,搞不好是在外面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故意陷害闻楼……”“对啊,咱们也都吃了不少,可都没事呀!”
众人见太子出言维护闻楼,人也救了过来,再想到闻楼神秘的东家,说不定是和太子有关的大人物,顿时都调转矛头,开始替闻楼洗刷冤情。墨尘呛咳几声,悠悠转醒。“这位公子,你食物中毒,差点就没命了,还好遇到了我和我们主子,你这小命算是保住了,往后可别在外胡吃东西……”费长青一见他醒了就迫不及待地邀功,顺便将闻楼的嫌疑洗去。太子说过,闻楼和京城其他几个行业之首的铺子,背后的势力怎么也查不到,且这些商铺背后的东家,极有可能是同一人。而太子会想办法将这个人纳入麾下,成为今后财力的来源,他自然不能得罪。若不是墨尘狡猾,太子几次派人接触都无功而返,也不会冒着抗旨的风险,选在闻楼执行计划。“我……我中毒了?”
墨尘甩甩头,迷糊道,“可我今日就吃了几颗花生米……”他眼睛突然睁得老大,接着狡黠一笑,夸张地一捶桌子,“好一个黑店!看到我老实可欺,竟下毒害我!我要报官,报官!”
榕掌柜回神,这人难缠得很,要是他去报官,指不定怎么颠倒是非呢!他匆匆下楼,却听费长青道,“阁下稍安勿躁,听您的口音也不是京城人士,您可能有所不知……”“噢!欺负我是外地人是吧?你可真是好样的,天子脚下,你们竟敢勾结一气,坑害百姓,我非得到皇上面前告御状不可!”
墨尘此刻看起来义愤填膺,完全不像刚刚还在生死边缘徘徊。费长青想再多说几句,被荆允泽拦下。他大概摸清楚了墨尘的脾性,温文尔雅地开口道,“孤是太子,你若有冤情,随孤进宫面见父皇也可,但闻楼建立二十多年来,从未出现过任何问题……”“噢!太子了不起啊,太子便可以罔顾人……什,什么?你是太子?!”
墨尘惊得跳起。荆允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还以为这人连他的账也不买,原来只是个跳梁小丑。若不是看在他有真本事的份上,这么难伺候的人,他还真不愿多费心思!“既然孤答应阁下进宫面圣,那……”他话没说完,墨尘又咋呼开了。“那太好了!都说太子殿下亲民公正,今日您可得给我做做主!”
墨尘坐下翘着二郎腿,手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二十多年没问题,便永远不会出问题吗?这里的东西差点吃死人,这是事实,掌柜的连面儿都不敢出,肯定是心虚跑路了!“太子若真心是个心系百姓的好储君,那便派人把掌柜的弄来!”
他今日没吃到闻楼的招牌菜,手上的银子也不多,不想点办法,怎么能满足肚子里的馋虫?管他太子王爷的,等他吃饱喝足,拍拍屁股走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以后山高皇帝远,咱江湖不见!墨尘还在噼里啪啦地打着小算盘,殊不知,在场所有的人都被他惊呆了。连荆允泽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是在使唤自己给他办事?!他堂堂一国储君,竟被一个刁民当跑腿小厮???关键是,自己爱民的好形象在前,这会儿若是翻脸,得罪了墨尘,能不能得到他的助力另说,名声肯定会碎一地!“榕掌柜!”
荆允泽心里万马奔腾,却不得不压下怒气,强行温和道,“他人就在那里,阁下想要什么说法,直接跟他说去。”
榕掌柜被太子点名,从墨尘惊人的发言中回神,噔噔噔地小跑过来。他把蟹肉羹往墨尘桌上一放,赶紧给荆允泽行礼,“草民一时受惊,怠慢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荆允泽对他颇有不满,语气也不耐了几分。“不管怎么说,此人是在你这里出了事,孤替你救了人,却不能替别人做主免了你的罪责,你看着办吧!”
榕掌柜擦擦额头的冷汗,斟酌片刻,想着此人无非就是想讹点银子,正欲开口问他要多少,一个跑堂的小二突然冲过来,慌得撞到桌脚。“太子殿下明察!此事与我们无关啊……此人还吃了别的东西,就是楼上雅间的姑娘给的桂花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