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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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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枫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坐在对面椅子上的云万里。四面雪白的墙壁,衬得灯光是灰白色的。四壁没有窗户,不知白天黑夜。惨淡的灯光落在云万里脸上,极是阴森可怖,看上去似是坐镇阴曹地府的阎罗大王。叶枫心里一阵悲愤,这个恶魔在阳间害死了他一家人,为什么到了地狱还不放过他?

他握紧双拳,慢慢站起,狠狠地瞪着云万里。他忽然看到自己身后有条长长的影子,好像是从他身子长出来的尾巴,是他的影子!他不禁怔住,据说鬼是没有影子的,大活人才有,莫非他并没有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叶枫左手捂住口鼻,胸膛鼓起,一口气吐在手心里,能感受到热浪在手掌翻腾。

云万里笑眯眯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对于大权在握之人而言,亲情的确要排在权力之后,可是我知道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能杀,答应过的诺言,即使打断牙齿往肚子咽,有苦难言,也要想办法兑现。作为一举一动能令江湖风云变色的首领,怎能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否则谁敢替他冲锋陷阵,赴汤蹈火?”

叶枫痛苦绝望的眼睛里,忽然似灰烬中蹦起的一串火星,瞬间充满了希望和欣喜,颤声道:“他们……他们……”云万里笑道:“一个也没有少,大家都活得好好的。”

他一根手指压在嘴唇上,道:“有人来了。”

外面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仿佛有意压住落脚的力度,生怕惊动什么似的。叶枫忍不住低声叫呼:“阿绣!”

只有阿绣保持着走路像猫一样轻柔的习惯。原来阿绣每天凌晨起来给他准备早餐,来唯恐动静过大,吵醒了正在熟睡的家人,行动几无声息。长此以往,步履轻盈,蹑手蹑脚。门推开了,露出了阿绣的脸庞。短短几个时辰未见,她好像憔悴了许多,美丽的脸上,布满了关切和焦急。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泪水同时从他们眼中流下。

阿绣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万一没有了你,我该怎么办?”

叶枫笑了笑,轻吻她脸上的泪珠,道:“男主角可以穷困潦倒,一事无成,浪迹天涯,但他一定是那个怎么折腾,也死不了的人。”

阿绣白了他一眼,不禁笑了,嗔道:“你若是现在死了,我才不做寡妇,明天就找个男人嫁了。”

叶枫道:“孩子们呢?”

阿绣道:“他们没看到你,不知道哭得多伤心,后来哭累了,就睡着了。”

又是一阵脚步声响,四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赵鱼夫妇,吕焰锋夫妇。他们神情迷惘,眼神游离,显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回事。他们看到叶枫俩人,先是吃了一惊,随即恢复了平静。云万里目光往众人脸上扫去,道:“我知道你们心里装满了疑问,你们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众人沉默了良久,云无心开口说道:“你在布局,一个着手将来提前布下的局,你逼我们喝下所谓的毒酒,只不过是这个局的其中一个伏笔而已。当下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安排,在以后却是会发挥出至关重要的作用。”

云万里道:“那么你说说看,我这个局是为谁准备的呢?”

云无心道:“东方一鹤、南宫惊雷、岳重天,还有其他暂时还没出崛起的对手。”

赵鱼笑了笑,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说话,忽然想起一事,急忙闭上了嘴,向叶枫做了个手势,示意由他来说。叶枫愕然道:“你为什么不说?”

赵鱼叹了口气,道:“你是写书老先生偏……”

吕焰锋冷冷哼了一声,道:“我还没有老,正值中年,身强力壮,偶然来了兴致,梅开几度易若反掌,小解亦如少年郎,顶风随便尿三丈。”

慧娴听得面红耳赤,啐了一口,跺脚叫道:“你能闭嘴不?”

吕焰锋吐了吐舌头,道:“晴得久了,老天自会安排下雨,雨水多了,老天便要调度太阳当值。一个人怎能是一张面孔呢?偶尔说几句荒诞不经的话,有何不可?”

赵鱼道:“我错了,叶老弟是身强力壮,梅开几度家常便饭的写书先生偏爱的男主角,出风头大放异彩的事情当然由你来做。谁都知道写书先生手中的笔,恰似阎王爷的勾魂笔,他要配角三更死,配角绝不可能活到五更。所以配角想活久点,必须沉得气,忍得住寂寞。”

叶枫脸红了红,道:“若非西门无忌重病缠身,无药可救,使得东方一鹤,南宫惊雷看不到继续两面下注的希望,他们未必会在关键时刻站在你这边。其实他们最乐意看到的是你和西门无忌长年争斗,难解始终分不出胜负。”

赵鱼道:“一个统一强大的大同教,完全不符合他们的利益。大家遵从规章制度,令行禁止,他们便没有私下运作,从中获利的机会。所以他们决不能让您拥有全部行使教主职责的权力。在明面上成立长老会牵制,制约您,让您的政令得不到有效实施,声威受到损害,在暗处他们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引诱各方势力与您作对。总之大同教分裂得越厉害,对他们越有益处。”

叶枫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赵鱼,道:“你怎么开口说话了?”

赵鱼笑道:“红花须得绿叶衬。一个既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又能给人留下不错印象的配角,他知道需要他做垫脚石的时候,就应该毫不犹豫扑倒在地,需要给男主角唱双簧的时候,就应该拿出把老母猪哄到树上的本领。”

叶枫眨了眨眼,道:“然后呢?”

赵鱼道:“岳重天不可能长期听命效忠于您,他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以后必然会与东方一鹤,南宫惊雷,以及各方势力相互勾结,从而达到发展壮大势力,将您取而代之的野心……”说到此处,他眼睛盯着叶枫,笑道:“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叶枫叹了口气,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道:“所以你用毒酒鸩杀我们,正好可以打乱他们计划,让他们相互猜疑,明争暗斗,难以形成共同对付你的联盟。”

云万里道:“哦?我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想不到让你看出了名堂。”

叶枫道:“只要云无心和赵鱼不死,反对你的人就会理所当然认为你以后会将教主之位传给云无心和赵鱼,正因为他们有了共同对付的目标,他们会变得团结一致。如今你先下手为强,毒杀了云无心一家三口,彻底断绝了反对你的人联手对抗你的念想。他们出于觑觎教主一职的私欲,再也无法做到凝聚人心。势力虽多,却是一盘散沙,岂非给了你合纵连横,各个击破的机会?”

赵鱼道:“西安是南宫惊雷的势力范围,我们若在那里做捕快,时光一长,难免会让他耳目探出我们踪迹。”

云无里道:“我决定要重振大同教雄风,我决不允许我的敌人拿我家人来威胁我,只有你们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生活,我才能心无旁骛,放开手脚,轰轰烈烈干出一番大事业。”

叶枫盯着赵鱼,道:“以后你还会回来的,是吗?”

云无里道:“我打拼下来的事业,不一定要由我后人继承,我有足够多的时间在本教中挑选杰出优秀接班人。我同样不喜欢我后人一生就和刀剑,权谋打交道,我衷心希望他们活得幸福快乐,潇洒自在。”

赵鱼叹了口气,道:“既然以后会回来,现在又何必走?”

吕焰锋忽然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医术精湛的谢神医应该是你的人,若非他亲口宣布我们死亡,怎能骗过老奸巨滑的东方一鹤,南宫惊雷?”

云万里道:“谢神医表面上是我的人,事实早已让南宫惊雷收买,只不过配制毒酒的人技艺更高明,他制造出来的死亡现场,便是谢神医也找不出半点破绽。”

叶枫想了想,道:“光有死亡现场恐怕还不够,万一他们掘墓验尸呢?到时阁下将如何应对?”

云万里微笑道:“我已经有了应对办法,请跟我来。”

隔壁房间摆着九口棺材,六口大的,三口小的。每口棺材都躺着一具尸体。左边墙壁摆着一条长桌,桌上有数十个各种颜色的坛坛罐罐,十来个中年妇人拿着各种工具,一丝不苟的干活。叶枫他们看到棺材里的尸体,不禁双眼发直,失声惊呼。

原来棺材里的尸体,居然按照他们样子做成的,简直是从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叶枫忍不住扑了过去,怔怔地望着躺在里面,七窍流血,神情狰狞的“他”,颤声说道:“这……这……怎么可能?”

云万里道:“要么不骗,要么骗到别人心服口服。”

一个女人走了过去,解开“他”的衣服,只见身上每一道伤疤,每一粒痣长的位置,肌肤纹理色泽,四肢形状大小,都和他一模一样。

叶枫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只听到自己突突的心跳声。过了片刻,他咬了咬牙,伸手用力往“他”脸上搓揉。通常易容材料,都是用如同面糊的东西做成的,所以用点力气,一定能从“他”脸上搓下粉未。可是他搓得手指头生疼,却什么也没有搓下来。那女人吃吃笑道:“你能想到的,我们也能想到,我们的计划很周密,确保万无一失,绝不可能留下一个致命的漏洞让敌人去发现。”

云万里道:“效果好不好,明天晚上见分晓。”

叶枫怔道:“明天晚上?”

云万里淡淡的道:“明天上午你们出葬,晚上一定有人挖掘你们坟墓,检验棺材里面的尸体有没有掉包。这出精彩大戏,难道你不想看么?”

那女人嘴唇凑到叶枫耳边,轻轻道:“你是个幸福的男人。”

叶枫听不明白,道:“什么?”

那女人回过头去,看着背对他们,身姿婀娜多姿的阿绣,道:“难道你没听过屁股大过肩,赛过活神仙这句话?”

叶枫瞠目结舌,道:“啊?”

那女人笑道:“美酒虽好,可不要贪杯哟!喝多了,当心伤身子。”

双手在他肩膀一推,把他送入一个大房间,赵鱼他们也被其他女人引了进来。

房内四面墙壁都有条长长的桌子,十多张椅子,桌上摆着十多个银色箱子。那女人按着他坐下,叶枫见眼前墙上贴着一张男人画像。这男人面皮焦黄,小眼睛,厚嘴唇,鼻子,脸颊上长了数十粒细碎麻子。那女人从箱子取出一个个小瓷瓶,轻轻搁在桌上,道:“这是你的新面孔。”

叶枫道:“他是谁?”

说话之间,他斜眼望去,见得其他人面前贴的人像皆是不会引人注意,长相平淡无奇的普通人。

手捧一叠卷宗的云万里把其中一份递给他,叶枫翻开一看,见得纸上写着:“罗文斌,三十五岁,湖南长沙府安化县罗家冲人氏,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出生,父亲罗初一,母亲白三娘,父母皆亡。兄长罗文山,三十七岁,在长沙府火神庙卖臭豆腐为生。兄弟向来不和,多年无来往……罗文斌现今在广州府东莞县屯门镇担任捕快”,最后是官府的印章,大大小小盖了七八个。

叶枫吃了一惊,道:“南下广东?”

云万里道:“不错,广东吃不完的海货和水果,花样百出的美食,常年天气温暖,人情淳朴善良,风景秀丽优美,在那样的地方生活,岂不快哉?”

叶枫道:“听说广东人极其好吃,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中游的,洞里窝的,都难逃广东人一张大嘴巴。广东人尤其爱吃福建人,无论清蒸,油炸,或者爆炒,红烧都是味道鲜美,令人赞不绝口,是也不是?”

云万里大笑,道:“好像有这回事。”

忽然听得阿绣说道:“我叫谢翠英。”

赵鱼道:“我叫梁振来,江西宁州人。”

云无心道:“我叫刘香。”

吕焰锋道:“我叫段书生,江西庐陵人。”

慧娴道:“我叫黄素玲。”

众人想起以后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一时之间,也不知是喜是悲,面面相觑,皆是摇头苦笑。云万里道:“等到东方一鹤他们晚上开棺验尸,确认你们已经不存在世上之后,我便派年护送你们南下。”

云无心微微一怔,道:“年?他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

云万里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年不是一个人,它是一个组织中,它和网是我的左臂右膀,不到非常时刻,我决不轻易动用它们。”

在“年”这个组织,年是负责统筹协调的首领,依次是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元宵、清明、端午、中元、中秋、重阳、冬至七大时节,十二月份,三百六十五天。

而在“网”这个组织里,中枢是调动整个系统的核心人物,依次是京城,各省份,州府,县城,乡镇,村落,各条街道。如果说“年”是人身上的骨骼,维持躯体正常运行,网就是遍布全身的神经和血管,承担输血造血功能,确保躯体长期健康发展。云无心倒吸一口气,喃喃道:“好庞大周密的组织。”

云万心眼里忽然露出骄傲的神色,道:“年已经组建完成,网只推进到各省份,我希望有朝一日,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个村落,每一条街道,都有我们的组织存在,不计其数有共同信仰、共同追求的人,受同一面旗帜号召,大家齐心协力推动社会进步,建立一个我们期望的大同世界。”

云无心有些不高兴,板着俏脸,冷冷问道:“你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

云万里伸出一根手指,道:“一个,只有一个。”

云无心道:“可以告诉我么?不能说就别吊我胃口!”

云万里双手张开,把她拥进怀里,手掌托起她的脸颊,柔声道:“其实我不是那个冷酷无情,不关心女儿冷暖的坏爸爸,有一句话我压在心里十几年了,一直想对你说,又不敢拿下戴在脸上的面具。现在我想大声说出来,你愿意听么?”

云无心幽幽道:“我怎么不愿意听?即使你骂我,我都爱听,就怕你揣着架子不搭理我。”

云万里深吸几口气,涨红面皮叫道:“女儿,我爱你!”

夜深了。

几个黑衣人悄无声息跃过墓园围墙,往几座新砌的坟墓奔去。一人低头辨认墓碑,指着一座坟墓低声道:“挖开云无心的坟。”

这几人取出随身携带的工具,开始铲土挖掘,他们动作极快,很快挖开封土,露出早上才埋进去的棺材。

先前那人沉声喝道:“撬开!”

几个拨出钉在棺材上的长钉,推开棺盖,见得“云无心”静静躺在里面,神情安祥,好像睡着了一样。那人道:“谢神医,检验一下这个是不是真的云无心。”

谢神医立即取出破解易容术的药水,小心均匀涂抹在“云无心”脸上。众人屏息凝神,在旁观望。

过了良久,“云无心”毫无变化。谢神医道:“这个人没有使用任何易容材料,我敢肯定,她就是云无心。”

那人并不完全相信,转头对一个身材矮小的人道:“容嬷嬷,你是云无心的乳娘,她身上有什么特征,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容嬷嬷道:“她右小腿,额头上分别有个伤疤,左腋窝处有三个梅花形态的红痣,后背腰部有块青色胎记。”

她一边说话,一边解开“云无心”衣服,见得她所说的部位,皆有相对应的伤疤、红痣,胎记,分毫不差。

其他人眼睛发直,不停往肚子里咽口水。那人道:“谢神医,仔细看看这些地方会不会造假。”

谢神医又取出另外一种药水,涂在各处,搓揉摸抠,使出毕生所学,另外几人满脸羡慕,眼珠子几乎快凸了出来。谢神医忙碌了很久,停下手来,斩钉截铁道:“这些东西决不是临时做好的。”

那人仰天叹了口气,喃喃道:“云万里为了实现抱负,居然敢对自己女儿痛下杀手,这样的对手,是不是可怕至极?”

他发了一会儿呆,示意容嬷嬷给“云无心”穿好衣服,众人钉死棺盖,掩土封墓。接着指挥众人挖掘第二座坟墓,亦是如此。九座坟墓全部掘完,仍然一无所获,找不到破绽。那人挥手道:“走!”

众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切恢复正常,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凌晨,躺在床上的云万里,听到一辆辆粪车辗过街道的声音,不由得心里一阵激荡,泪水慢慢从眼角滑落,暗自叫道:“女儿,永别了,你一定要活得幸福快乐。”

原来云无心他们九人全身使油布包裹密封,浸入深逾数尺的粪水之中,搭载早上收集粪便的车辆,从而躲过众多对手密切监视。

他们事先都服了使人昏迷不醒的药物,在毫无意识的状态,任人摆布。若是神智清醒之际,知道自己置身于如此肮脏处境,恐怕人人都宁可丢了性命,也是万万不能答应。如今云万里没有云无心这块软肋,他可以不惧怕任何强敌,谁敢挡他的路,他会毫不犹豫将那人斩杀!

现在他提前打下诸多伏笔,在未来可以预见的数十年时光里,这些伏笔一定会转化成刺入对手喉咙的匕首,套在对手脖子上的绞索。他一定能荡清不同意见的对手,带领着完全听命于他的大同教走向终极胜利。他的梦想一直就是做个锐意进取,励精图治的好教主。像他这种为大局着想的人,应该是当下大同教最需要的领袖,大家应该放下私心,以他为核心,走上复兴之路。

然而在大家比贪比坏比烂的令人沮丧大环境之下,他的雄心壮志倒让大家坐立难安,恨之入骨,有关他的诽谤中伤铺天盖地,甚至给他戴上了“大同教毁灭者”的大帽子。无数次自我反思之后,他渐渐想明白了,不把腐杇陈旧老化的大同教彻底摧毁,就没有积级向上开明的全新大同教!

耳中已经没听不到车轮声,他收敛情绪,转过头去,盯着摆在房间中央的一口棺材,一口下午才打造好的棺材!油漆还没干,散发着刺鼻气味,这是一口为他自己准备的棺材!这次他也抱着必死之心来推动大同教的变革!去芜存菁,与时俱进,始终是每个时代永恒不变的最强声音!万一他倒在冲锋的路上,他战友会迅速填补空白,继续带领队伍向前,直到取得胜利为止!

粪车驶到安全地带,把他们藏匿在东去商队的货物中,经过十多天的长途跋涉,平安抵达西北第一大城市西安。在这里“网”安排好技艺精湛的易容师,又将他们化妆成各行各业人士,一行人在“年”的掩护下,转折向南,自汉中翻越秦岭,沿着难于上青天的蜀道,进入物产丰富的四川。

其时正值初秋,稻谷飘香,枫叶方红,气候宜人,天蓝水清,江山如画。他们常常贪恋风景,错过了宿头。男男女女夜宿荒山野岭,远处江上渔火点点,头顶星光璀璨,倒是另有收获。慢悠悠走了半个多月,才到成都。在成都休整了数日,雇了数辆马车,直奔重庆。

“年”早已安排人手在朝天门码头雇了艘大船等候他们。一行人乘船沿江而下,顺风顺水,不过数日,便到了湖南洞庭湖。孩子们晕船,呕吐不上,终日昏昏沉沉,大人们忙于照顾,竟无瑕领略七百里三峡,两岸连山,略无阙处的绝美景象。他们在岳阳换乘轻便小船,途经长沙,衡阳,永州,辗转入境广西。

又从灵渠进入漓江,南下梧州,由西江进入广东,在佛山登陆,此地离屯门镇不过二三天行程。众人将息数日,养足精神,这才启程出发,报名入职。屯门镇原来是伶仃洋上的一个岛屿上的镇甸。到了衙门,叶、赵二人办了入职手续,吕焰锋识文断字,衙门聘请他做文书。自此三家人在屯门镇扎根落户,比屋而居。每日里闲时便坐在一起,男的谈今说古,女的分享厨艺绣工,真比亲兄弟亲姐妹还要亲密。

过了数月,“年”将吕焰锋儿女秘密送到屯门镇,一家人相聚,自是惊喜交集,抱头痛哭。另外二家人免不了提礼物道贺,杀鸡宰鸭,三家人轮流做东,连喝了好几天的酒。屯门小镇,风气良善,并无大案要案发生,三人每天不是帮某个阿公阿婆寻找迷路的牛羊,就是陪伴孤寡老人聊天,或者帮小孩子捉蝴蝶,捕青蛙,挖蚯蚓,日子过得极其悠闲。

这一日,三人闲来无事,到处乱逛,行至一条小溪边,叶枫口干,掬水止渴。溪水入喉,一种无法描述的甘美芬芳,直沁入他的心脾。他从来没有喝过这么甘香可口的溪水,跳了起来,大呼小叫:“这溪水怎么回事,甜得就像妈妈的吻,老婆的微笑。”

溪畔收割甘蔗的土人笑道:“香江的水,是出了名的甜。”

吕焰锋指着溪水入海冲积成的小港湾,问道:“那个港湾叫什么名字?”

一土人道:“一个小港湾,配得上名字么?”

吕焰锋道:“阿猫阿狗都有名字,这么美丽的港湾,怎能没有名字?”

另一土人道:“段先生,你有见识,你给它起个名字,怎么样?”

吕焰锋沉吟片刻,道:“香江入港,港水飘香,这里就叫香港!”

众土人拍手叫好:“香港,香港,好名字!”

吕焰锋环视站立的岛屿,见得四下风平浪静,碧波如镜,宛若一颗东方明珠,镶嵌在南海之中。一艘艘装载着莞香的商船,从这里扬帆起航,驶向远方,芳香四溢,随风飘扬,整个岛屿上空都是淡雅清香,直如人间仙境。他右手划了个大圈,朗声道:“这个岛就叫香港岛!我们都是香港人!”

自此一传十,十传百,口口相传,天长日久,人们就把这个岛叫作香港,延续至今。

某日叶枫大醉,卧在床上,很快睡了过去。迷糊之际,听到叮叮当当铁链拖地,吆喝叫骂的声音,他忽然发现自己骑了匹马,行走在崇山峻岭间,不远处几个捕快围着一个手脚戴着镣铐的囚犯厮杀。囚犯浑身是伤,加上手脚束缚,转动不便,明显处于下风。左遮右挡,仍无济于事,眼看危在旦夕。

叶枫不禁大一惊,这是什么地方,怎么眼熟得紧?他苦思冥想,终于记起这些捕快是老丁他们,这囚犯是纵横西南,化名“飞天虎”胡恨,实际是杨洁情人,余冰影父亲的李少白。而他从藏边归来的路上正好遇到他们。莫非上天见他命运坎坷,心生怜悯,给了他重头再来的机会?

正莫名其妙,听见李少白“啊”的一声大叫,倒在地上,老丁举着钢刀,恶狠狠的向李少白砍去。叶枫情不自禁拾起一块石头,汗水从指尖滴落。他知道石头一旦掷了出去,又要重走老路,𠄘受相同的痛苦。可是石头不掷出去,余观涛就会放他一马么?他和余冰影照旧是余观涛手中的一枚棋子,该有的痛苦一样也不会少。因为人性的贪婪,是任何力量都无法改变的!

他更害怕的是,倘若石头不掷出去,极有极能会错过阿绣。他爱她,爱小年糕,爱小棉袄,他绝对不能失去他们!毕竟现在是甜蜜快乐的,叶枫咬了咬牙,大叫一声,石头掷了出去。就在此时,他听到有人在耳边柔声叫唤:“叶郎,该吃药了。”

只见阿绣手捧汤碗,笑盈盈地站着床前,原来竟是南柯一梦。叶枫惊魂未定,紧紧握住她的手,道:“你答应我,我们永远要在一起。”

阿绣嫣然一笑,道:“努力赚钱吧,我又怀孕了。”

(全书完)

没有提纲,平时又很忙的情况下,终于完成了这本书,完全是靠个人爱好支撑着,若是在意点击量,早就一口气泄了。接下来会休息一段时间,也许会接着写欲望三部曲第二部,也许会写叶枫和赵鱼做捕快的故事,也许就此停住,尽情享受生活。感谢大家一直支持,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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