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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为国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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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鱼的脸上带着绅士般优雅的笑容,道:“要判定一个人有没有罪,至少得拿出确凿无误的证据,是也不是?”

青青道:“难道不是嘛?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哪怕做丈夫的怀疑妻子红杏出墙,除非抓奸在床,否则就不能信口开河,是也不是?”

何冲道:“你自己就毁于悠悠众口,为什么还不吸取教训?”

赵鱼笑而不语,转头看着姚大通。叶枫心想:“姓姚的手上一定有置岳重天死地的杀手锏。”

一口口的饮着茶,大有置之事外的意思。姚大通哈哈一笑,道:“要什么证据啊?我和他相处多年,对他简直了若指掌,我随便说一个出来,便是最好的证据。”

志满意得,显得把握十足。何冲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赵鱼微笑道:“姚先生请说。”

姚大通道:“岳重天生于戊子年闰十月二十一亥时,属鼠,今年正好六十一岁。”

叶枫险些跳了起来,失声叫道:“你说什么?”

何冲放声大笑,双手捶得胸脯“嘭嘭”作响。赵鱼仿佛被人一拳击在脸上,整张脸都在扭曲抖动。他万万想不到姚大通居然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补救方法。 姚大通有些摸不着头脑,愕然道:“你们看着我做甚?”

青青柔声道:“姚先生,你说错了。”

姚大通怒道:“我会记错吗?我属牛,比他小一岁。”

青青见他愤愤不平,绝没有奸诈谲狯之色,淡淡一笑,道:“你再仔细想想。”

取过一把银质小刀,给他削好一只梨子。姚大通却是不接,道:“每年十月廿一,老爷都会宴请宾客,给少爷做生日啊。”

青青道:“这几年岳大侠如日中天,自有一帮文客骚人,替他歌功颂德,树碑立传,我虽然与岳大侠不熟,却也拜读过几篇有关岳大侠的文章,和你所说的……难……难免……有些出入,姚先生你学识渊博,难道你没读过那些书么?”

姚大通冷笑道:“他配么?”

青青道:“世上还是趋炎附势的人多,一旦你功成名就,身边溜须拍马的人自然多了,就像茅房里的苍蝇,想赶也赶不了。”

叶枫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真是讨厌得紧。”

姚大通道:“我才不看那些胡编乱造,颠倒黑白的书,我见一本,便烧一本。”

青青点了点头,叹道:“怪不得……怪不得……”说话之间,一个女子取来一本精美的书,放在桌上。青青翻开第一页,轻声吟道:“岳重天生于庚寅年正月初八,申时,其时风卷云动,天地变色,电闪雷鸣,世人皆谓,此子非凡人也。”

她的声音依然曼妙动听,只不过众人听在耳里,觉得说不出的苦涩。昨夜她念“李愬雪夜入蔡州”,是要大家同仇敌忾,绝地反击。如今她念这些,大家已经各怀鬼胎,到了决裂的地步。叶枫目光从众人脸上缓缓扫了过去,只见何冲不怒自威,赵鱼神色凝重,一股无法形容的绝望从心底涌起:“我们再也做不了朋友,我们再也做不了兄弟!”

赵鱼冷冷道:“又是愚弄百姓的符瑞征兆,要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暝,太公往视,则见蛟龙於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要么‘生时,有云气青色而圜如车盖,当其上终日,望气者以为至贵之征,非人臣之气’。 要么‘赤光绕室,异香经宿不散。体有金色,三日不变’ ,显得自己是天命所在,嘿嘿。”

叶枫纵声唱道:“你身须姓刘,你妻须姓吕,把你两家儿根脚从头数:你本身做亭长耽几杯酒,你丈人教村学读几卷书。曾在俺庄东住,也曾与我喂牛切草,拽坝扶锄。春采了桑,冬借了俺粟,零支了米麦无重数。换田契强秤了麻三秆,还酒债偷量了豆几斛,有甚糊突处。明标着册历,见放着文书。少我的钱差发内旋拨还,欠我的粟税粮中私准除。只通刘三谁肯把你揪扯住,白甚么改了姓、更了名、唤做汉高祖。”

何冲立起身子,冲着叶枫怒目而视,喝道:“你指桑骂槐说谁呢?”

青青道:“岳大侠变革的目的,不正是让每个人有自由说话的权利?倘若千千万万个人都发出同一个声音,何必要去取代武林盟?”

何冲笑道:“我是着恼他阴阳怪气。”

青青道:“正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你要学会听听不同的声音。”

叶枫道:“以为头戴冲天冠,身穿赭黄袍,就当别人不认识么?你还是当年那个偷鸡摸狗,欠钱不还的刘三。”

姚大通神色茫然,喃喃说道:“庚寅年正月初八,怎么可能?”

青青眼中忽然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咬着嘴唇说道:“对啊,今年正月初八,我还荣幸参加了岳大侠的寿宴,只是他声势烜赫,居然看也不看我一眼,好像我是个丑八怪。”

何冲笑得极是温柔、甜蜜,道:“我在那一瞬间却被你偷走了心。”

叶枫道:“我这次去杭州,便是给岳大侠祝寿。”

赵鱼道:“一点也不奇怪啊,我的上司就把年龄改小了六岁。”

何冲道:“你这不是耍无赖么?”

青青道:“要怪就怪某些有名气的人太喜欢弄虚做假,况且有些文人写得比较夸张肉麻,所以连累岳大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凝视着姚大通,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姚大通笑道:“我说出来你还会相信么?”

何冲道:“你本来就没有甚么料。”

青青道:“原来你准备放弃了?”

姚大通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你经历和我一样的血海深仇,不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你决不会放弃。”

青青仿佛被条无形的皮鞭一下下抽打着,脸色骤然变得煞白,道:“我被人羞辱过,我永远恨他。”

何冲道:“他是谁?我去杀了他!”

青青随即吃吃笑道:“看来姚先生手上当真有要命的东西。”

姚大通道:“我从不相信靠嘴皮子就能说死岳重天。”

青青道:“岳大侠正处于人生的巅峰,你这不是要他跌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么?”

姚大通道:“是他先让我跌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况且他已经高高在上几十年,是时候下地狱了。”

青青抿着嘴唇,明亮的眼睛忽然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也不知看到希望的喜悦,还是无可奈何的悲伤? 叶枫暗道:“看上去姓姚的胜算极大,我要不要下注?”

只觉得心跳加快,口干舌燥,伸手去拿茶杯,岂料茶杯托在手里,发出“叮叮”的响声,原来自己过于紧张,全身颤抖,茶杯跟着抖动起来。青青笑道:“可是你没有算到我们是岳大侠的追随者,为了维护岳大侠的声誉,我们可以做任何事。”

叶枫大吃一惊,心想:“他们要杀人了,我该站哪边?”

何冲哈哈一笑,道:“说得不错!”

双手一扬,只见三柄蓝汪汪的飞刀从他袖中窜出,呈品字形往姚大通射了过来,分别射向他的喉咙,心口,腹部,显然一出手,就要置姚大通于死地。叶枫一颗心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说不出的紧张。 一直观察着他的青青笑道:“你为什么绷着肌肉呢?我请你吃东西。”

拈起一块红豆松糕,向他嘴里塞来。叶枫见得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早就魂不守舍,眯着双眼,张开了嘴巴。就在此时,青青手腕一翻一送,红豆松糕扑到了他脸上。叶枫目不视物,双手在脸上乱抹,叫道:“你开甚么玩笑?”

青青道:“你这根飘忽不定的墙头草,我最好还是除了你放心点!”

手中多了把一尺余长的匕首,往叶枫胸口插下。叶枫心下一阵茫然:“这时候她本该将我稳住,让我两不相帮,她为甚么要把我推向赵大哥?”

情急之下却不容多想,抓起桌上一碟瓜子,往青青脸上泼去。青青匕首回撤,护住了上半身要害。 叶枫好不容易清除脸上的粉未糕泥,叫道:“我不想与任何人为敌!”

青青俏脸一沉,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匕首乱刺乱削,初看似乎毫无章法,其实受过名家大师的详加指点,每一下戳刺都有攻有守,变化繁琐。叶枫一时既看不出她的师承来历,又不愿下重手震飞匕首,不疾不徐与她周旋缠斗,全身如沐浴在一团春风之中。 那边的赵鱼反应也快,右手抓住姚大通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左手一按桌面,几个梨子跳起数尺之高,恰恰挡住了射来的三把飞刀。赵鱼接住一把飞刀,大口咀嚼起插在刀尖上的梨子。何冲冷冷道:“你就不怕我刀上涂了剧毒?”

赵鱼道:“因为你是个骄傲的人,就算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你也不会去做下三滥之事。”

说话之间,已将梨子吃得干净。 何冲道:“正因为我是骄傲的人,所以我也是容易被欺骗的人。”

慢慢解开系在腰间的长链,抖得笔直。赵鱼手指往刀柄按去,脑袋微微昂起,道:“我们一样的骄傲孤独,为什么不走同一条路,追求同一个目标呢?”

何冲冷冷道:“岳大侠是整个江湖的希望,你们不支持变革也就罢了,若想踩着岳大侠肩膀上位,请先从我的身上踩过去。”

赵鱼一寸一寸的将钢刀从鞘中抽出,森然道:“一个人无论他取得了多大的成就,地位如何尊崇,一旦他做错了事,就必须接受应有的制裁,没有人可以逍遥法外。”

何冲冷笑道:“你的人品有你说得那么高尚么?”

赵鱼手臂下垂,刀尖指地,显然还没有把他当作生死相搏的仇敌,朗声道:“我为国为民,唯独没为自己着想。”

何冲道:“可惜你想为他流血效忠的国家,你所热爱的人们,已经将你视为异类,难道你心中没数么?”

青青匕首化为一道青光,把叶枫逼退几步,笑道:“赵捕头还一厢情愿地认为,只要他干出轰轰烈烈的大事,国家和人们不得不接纳他。”

何冲道:“他是把为国为民当成挤入上层,谋求私利的捷径。”

青青忽然一瞪眼珠子,刚想乘虚而入的叶枫不由摇头苦笑,立刻踟蹰不前了。青青道:“真正为国为民的人,何必非得身居高位,大权在握?以身作则改变影响身边的人,难道不是行侠仗义么?”

赵鱼脸红了一红,手臂缓缓抬起,钢刀终于指着何冲,道:“不是事事都似你们想的那样简单,若想造福天下,就必须拥有权力。”

经过了众多的打击挫折,他得出了结论,之所以无法实现梦想、抱负,就是他手中缺乏足够的权力。何冲眨了眨眼睛,笑道:“只要你杀了一个人,便可以梦想成真了。”

姚大通大为紧张,道:“别听他们胡说!”

赵鱼冷冷道:“是谁?”

何冲道:“当今皇帝,你取而代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捧着肚子大笑起来。青青腰身微曲,装出要下跪参拜的样子,笑吟吟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鱼气得两颊绯红,双目出火,唰的一声,一刀往何冲劈去。何冲长链横举,站个马步,哈哈一笑,道:“恼羞成怒了不是?”

赵鱼刀到中途,突然想起一事,撒回钢刀。何冲笑道:“莫非你想通了?”

却并无半分松懈。 赵鱼道:“我记得你对我的情义。”

钢刀平举胸前,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刀尖,轻轻一扳,拍的一声,扳断了寸许长的一截,又道:“就算最后赢的人是我,你们也会活着离开。”

何冲翻了翻白眼,道:“你说了不算。”

长链着地拖出,横扫赵鱼的小腿,他这下用力凶猛迅捷,赵鱼也是艺高胆大,突然抬起右脚,一脚踩下,啪的一声,竟把将长链踩在脚下。 何冲用起劲力,扯动铁链,一声大喝:“起!”

抽出长链,赵鱼倒是纹丝不动,身后的姚大通却站立不稳,仰身倒下。两人双手紧握,赵鱼受到影响,急忙反手扶他,登时左胁露出了个大大的破绽。何冲长链发出嗡嗡响声,犹如一柄长剑,向赵鱼左胁攻了过来。 赵鱼尽管只能腾出一只手,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反击速度,钢刀晃动,如一道闸门,卡在了何冲即将攻来的位置。何冲长笑一声,身形如鬼魅般的灵动,竟然绕到了他的身后,冲到了姚大通的身前,长链刺出,好一个声东击西之计!赵鱼吃了一惊,撤刀回援已然不及,惟有一步踏上,以胸脯为肉盾,抵住了刺来的长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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