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的战斗发生的很快，结束的同样也很快。当战斗平息之时，从村子里又有一些人影探头出来，向着村口外张望而来。楚云目光一暼，便看到几个虎头虎脑的孩童，正用好奇和紧张的目光看着他。“师父……”小杨戬看见那几个同龄人，心中一沉。方才那几个刁民，几乎是可以看做黑虎山的预备山匪，甚至其中可能还有正式山匪，再加上这些人主动出击，要取他们师徒二人的性命，所以小杨戬杀起来的时候，可谓是毫无心理压力。但……眼下的这几个身影，却只是如他一般大的小小孩童，有几个人的年纪比他还要小，和他妹妹杨小婵也差不多。若要小杨戬向这些孩童下手，他是过不去这个心理防线的。“进去看看。”

楚云说着，已经迈步向着村子内走了过去。虽然听老管家说过，这黑云山脉内的山野村民们，与黑虎山的恶匪们同气连枝，互相包庇，但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事实近在眼前，还是得自己过去看看才好。师徒俩走向村子，在村口的石碑上看到了‘泉永村’这几个大字，不过年头已经很远了，石碑表面的纹路，几乎已经被风化干净。“快跑啊，他们进村了……”几个孩童被吓得连忙散开，乱糟糟的向着四边的房舍逃去，各自钻回了自己家的院子。楚云不动声色的迈步走入其中，看着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的样子，平静的开口说道：“谁是村长？出来说话。”

话音落下，从村口旁边的一个小院里，走出来一个年迈的干瘦老者，颤巍巍的来到了楚云身前，那身形虚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老人家，你就是这泉永村的村长？”

楚云眉毛一挑，问道。“曾经是……”老者轻轻叹息了一声，看着村口外的那些具尸体，道：“现在的村长，刚才已经被你给杀了。”

楚云循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村口外几具尸体中，修为最高的那人，随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楚云看向那老者，道：“听你这话的意思，这人是抢了你村长的位子吗？”

“其实是让出去的，有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叫退位让贤……”老者的神色古怪，又是一声轻轻叹息，道：“不过说是抢去的，也没什么区别，反正当时我若是不把位子让出去，这泉永村就难得安宁了……”“行。”

楚云点了点头，从院子外搬过来一个小石墩子，放在身前，然后便一屁股坐了上去，笑眯眯的看向了老者，说道：“那就劳烦你老人家，把这泉永村内发生的事情，都与我说一说吧。”

“唉……”似是难以启齿，也似是无法拒绝，总之这老者叹息了一声，而后便开始娓娓道来。这黑云山脉，地处于大明府金霞城与天凉城的交界处，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在许多年前，天凉城是作为敌国边防城市存在的，后来才被天机王朝纳入到版图之中，所以那个地方，自古以来就不安生。而黑云山脉内的近百年来，一直都处于匪患横生的状态中，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有一个统一的山寨出现。在黑虎山出现之前，泉永村和其他山脉里的村子一样，都是勉强自保，与外界几乎没什么联系，隔三差五的，就要被流窜的恶匪给洗劫一番，日子过得极为艰苦。而在黑虎山出现之后，那位大当家的云中龙定下了规矩，不允许黑虎山的土匪，再去抢劫黑云山脉内的村子。作为交换，黑云山脉内的所有村子，都要在黑虎山匪众需要的时候，为土匪们提供庇护，帮助他们躲过官府的搜捕。这是一个互利互惠的好事，所有人都承认这一点，但要说这时的黑云山脉，就是一个人间乐土，那就相差甚远了。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黑虎山的大当家虽然明令禁止土匪们抢劫村子，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土匪们的凶气可不会因为这一纸命令，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变成温润尔雅的君子。他们的确不会在村子里明抢，但各种欺男霸女、奸淫掳掠的事情，却一点都没少干，各个村子的村民，对黑虎山的土匪们来说，就只是用来满足个人欲望的工具罢了。而对于泉永村的村民们来说，有没有黑虎山，区别就只在于，之前是有不确定的一群人来欺负他们，而现在，变成了一群固定的人来欺负他们。不过虽说都是被欺负……但……黑虎山的人起码有原则，受云中龙的命令所限，不会作太赶尽杀绝的狠事。这对很多村民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好处了。所以，在黑虎山建立之后，匪众们在各个村落之间的统治，变得异常的稳固，虽然他们同样不怎么干人事，但对于村民们来说，现在受的这点委屈，比他们之前的处境，却要好得太多太多了，所以大多数人都能忍。甚至，这其中，有许多人攀炎附势，主动去讨好那些进入村子的山匪，就为了能加入到黑虎山的行列之中，然后转过头来，再去一起压榨村里的其他人。先前在村口处，被小杨戬杀掉的那些实力较弱的刁民，基本上都是这样的人。“历史还真是相似啊。”

楚云忍不住感叹。听这老者的叙述，楚云有种梦回前世的感觉，从这一番描绘中，他仿佛看到了几个非常经典的影视角色，从脑海中跳了出来。然后，当他再看向泉永村的老村长时，心中就不由得浮现出一种古怪的感觉——这多像是被小日本和伪军一起欺负的老百姓啊。当然，这也只是个奇妙的比喻，实际上双方并不能完全画上等号，老村长和普通村民，与黑虎山的恶匪们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家国情仇，只不过是捕食者与被狩猎的猎物之间的弱肉强食的关系而已。“刚才被我徒儿除掉的那些人当中，有多少是黑虎山的人？”

楚云问道。“基本上全都是……不是的那几个，最近马屁拍的很响亮，本来很快就要是了……不过现在看来，他们的梦想就要落空了。”

老村长坦诚的回答道，甚至还带有一丝小幽默。楚云笑了笑，说道：“像你们这样的村子，在黑云山脉内应当比比皆是吧？黑虎山的土匪，平日里就是这样隐藏在你们的村子当中的？”

“是的。”

老村长再次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之后，说道：“英雄，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吧。”

楚云点了点头，这么半天问了别人不少问题，这会儿回一个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老村长闻言，沉吟了一下，说道：“若您只是路过此地的侠客，小老儿劝你还是不要再往前走了，那黑虎山上的匪众实力强横，您单枪匹马带着一个小徒弟，是万万敌不过那些恶人的。可若您是官府之人前来剿匪的……”“那又当如何？”

楚云笑吟吟的问道。“若是来剿匪的，小老儿便建议您，一定要擒贼先擒王，只要能将那大当家的云中龙擒获，黑虎山的麻烦就不攻自破了……”老村长缓缓叹息了一声，说道：“先前官府也来过几次剿匪，但只要云中龙还活着，无论哪个村子的人，都不敢将黑虎山的人暴露出来，因为官府迟早会走，而云中龙一直都在，他们说了就会遭到黑虎山的报复。可……如果云中龙没了，压在黑云山脉百姓们心头上的石头也就拿掉了，官府再派人来剿匪，小老儿敢保证，绝对没有人愿意去庇护那些畜生。”

“很好的建议。”

楚云闻言，对老村长点了点头，“也很有勇气。”

老村长脸上露出了干巴巴的笑容，摇了摇头，说道：“都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什么勇气不勇气的……若是有朝一日，能在我死之前，看到这泉永村恢复一片朗朗晴空，小老儿就算是死也心甘情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