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确凿,人证——姬恩小姐,物证——被袭击的货车都在,有什么不服的?”
“糟老头子!我就是不服!““那你说你为什么不服啊!”
“不服!你这个垃圾审判长!”
“给出你的证据,不然辱骂审判长罪加一等!”
“不服要什么证据?呸!”
红利绾愣愣地站在三人的旁边,听着亚伯这犹如泼妇般蛮不讲理的争论,他感觉这法庭上的气氛是越来越不对劲了。不单单是针对亚伯的,更是针对在场除了自己和另外一边同样一脸震惊的女骑士之外的所有人。先不论为什么书记官没在对这次庭审做任何笔录,也不去细想为什么一旁的陪审员对这宛如闹剧般的场面提出异议——单单就看审判长的行动,明明嘴里说着证据,但他怎么也不要求那边被叫做姬恩的骑士复述一遍案件的经过?就这么草草地盖棺定论?而亚伯,只是在毫无道理地大喊大叫,说些奇怪的话。【拜托,大哥,你这满脸胡茬子的成熟模样,怎么和做出的事却像三岁小孩?】看着两人唇枪舌剑的模样,与之前红利绾预想中法庭上严肃的情形截然不同。并且一种冥冥中的直觉似乎在引诱着他,从另一个角度看待眼前这个情况。这两人的言语交锋,不断给人一种......【就好像闹脾气的小孩与一位想要保持自己威严的父亲一般。】——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的说法,并不代表着红利绾会真的就这么随便把两人认定为父子。更何况他自己曾经是个孤儿,对于这种家庭亲人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么样表现的,也确实不甚清楚。【也不知道他们两人这种没营养的争论究竟要持续多久......】看,在原告席的女骑士姬恩已经从之前的震撼中恢复过来。现在她近乎已经黑下来的脸上,满满当当写着对于这次审判严谨性的质疑了。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即使红利绾不了解这个世界的司法究竟是怎么运作的,但作为公职人员,书记官和陪审员在那边偷偷笑,就看起来很不对劲吧!【尤其是最右手边的那个,怎么一和我眼神对上就心虚地别过头去?肩膀还抖得更厉害了!】“喂,亚伯,你能不说了吗?看审判长——”深怕再这么下去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幺蛾子,红利绾看着身边另外两人毫无阻拦的意思,只好自己硬着头皮小声向说到兴头上的亚伯提醒道。而此刻高坐主位的审判长,即便他戴着假发套,但他头上那根根暴起的青筋,却能被隔着十几米外的红利绾看得一清二楚——这完全是忍无可忍的前奏啊。【如果我不说话,估计这架势下的审判长已近叫刽子手过来砍死我们四个了。】在红利绾的印象中,游戏内的社会文明还是很落后的。什么法律,不过就是走个形式,体现一下贵族口中的仁慈公正而已。不出他所料,亚伯才刚停下来缓口气,审判长就直接怒吼道:“住嘴!你个王八羔子——你们要是没什么实质性理由,判决即刻生效!”
【这时候,就需要有一个正常点的人挺身而出了,看来我是难辞......】“嘛,尊敬的审判长,若是您执意如此,那我也没有办法了。但——”这次是利维坦走上前去。【嗯?利维坦?他要干什么?】利维坦像是胸有成竹,连眼睛也都缓缓闭上了——这个语气上的转折,抓住了审判庭里所有人的呼吸。此刻,目光的焦点就是利维坦。寂静,一直维持到利维坦重新睁眼。这一次,他的眼里充满了之前从未有过的决心——“请容许我向我的伙伴们表达感激之情,多谢你们这些年来的陪伴,虽然很遗憾我们没有在同一时间出生,但,在今日我们将一同赴死!来世,我们还做好兄弟!”
利维坦转身向我们鞠躬,再起身时眼里闪着泪光——结合刚才那番话,显得很有气魄。舍生取义?慷慨赴死?【这种感觉,难道就是英雄的末路吗?】红利绾有点迷糊,突然感觉就这么被处刑也不是什么坏事。【不,不对——这些家伙明明是盗贼才对!怎么有脸这么讲话的啊!】【这哪里是英勇就义?这是分明是开始摆烂了啊!】【我真的是,受够了!】看来只有自己,才会为了保命——或是说为了以后活动的便利,而豁出去了。“那个,审判长,请听我一言!““你是?哦,被告.......叫什么来着?”
“审判长大人,他叫红利绾。”
“哦哦哦,感谢提醒......红利绾.....那小子.....这帮家伙还能有新人的?”
“是的——诶?”
看着毫不放低音量,就在上面交头接耳的审判长与书记官,红利绾深深感到这场审判的不正规。而且,审判长说的最后几个字,让他格外注意。什么意思?这语气,感觉,不太对啊......——但由于缺少某个契机,红利绾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对什么有所灵感。“咳,你有什么要讲的?别胡搅蛮缠像之前那个家伙一样!”
这很明显,说的就是亚伯。“审判长,我其实与这几人并无关联——唔,真要说,其实我是被他们绑架并且胁迫的!”
【对不起了,利维坦,亚伯,还有杰斯.......之前我想带着你们逃,可是你们却不懂得明哲保身啊!】“英明的审判长,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从之前审判长对我一点也不熟悉可以看出来,所谓的盗贼团练习生的记忆洗脑,就仅仅局限于我们四人!】“什么?绑架?好啊!这......帮家伙居然做出这种恶劣的行为!我,我要给他们严惩!”
审判长对红利绾话里的关注点和预期的不太一样。也没多问什么细节就直接发飙了。这就有点奇怪......即使是说这种形式主义般的审判的确不怎么严谨,但也不至于这样吧?这么意气用事?【管它呢!反正相信了我说的话就好。】就当红利绾期盼地看着面前怒火攻心的审判长要一锤定音的时候,一个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突然在回荡在整个大厅内。“审判长先生,请您仔细考虑本次审判的结论——这有关我们领主大人的威严。而且错误的审判结果,有辱在场参与本次开庭的所有人,包括你我。”
“哦哦哦,姬恩小姐说的是。是老朽糊涂了,被怒火冲昏脑袋了。”
【得,那里还有个头脑清醒的家伙......麻烦了,把领主都搬了出来——这主位上的老头还真就开始仔细沉思了——嗤,该死的封建制度!】红利绾感到有些头大。明明之前亚伯和审判长大吵大闹就无人去管,怎么自己一开口对方就要搅局啊。难不成还在记恨刚才的事?【本来想着浑水摸鱼,趁热打铁——但现在看起来,反而是将自己推入了不妙的境地啊。】红利绾僵硬地斜眼看了一眼此刻正囔囔着要“杀掉这个叛徒”的亚伯,以及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气息的金发男杰斯,生硬地咽了一口唾沫。“嘛,小哥,你在说什么啊!你可是我们的智囊,我们的核心人物啊!这次事件也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啊!难道说你想抛弃兄弟,独善其身?”
这次是利维坦在用悲切的语调说话。想到之前利维坦帮助自己解围过好几次,看着对方此刻似乎有些受伤的眼神,红利绾感觉自己良心忽然一痛。【我......这么做真得好吗?】【不,我当然可以这么做——他们对我好是因为有着和我相处的记忆,认为我是他们的一份子——但这不过是被人为灌注后的记忆罢了!而且实际上这三人都是恶贯满盈之辈,他们受处罚是报应,而我独善其身才是正确的选择!】红利绾抿着嘴唇,转头避过了利维坦的视线。与此同时向着主位的审判长大声疾呼道:“我说的句句属实!您看我这磨样,显然与旁边三人格格不入不是吗?他们是有能力破坏脚铐手铐的强大歹徒,但我直到现在都还戴着这些——这显然证明我并没有他们那种力量,不是吗?”
“而且我想向在座诸位问一个问题——那就是大家对于这三人应该都很熟悉吧?”
“但是有曾听闻过我这一号人?”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议论纷纷。脸上表情一直冷若冰霜的女骑士姬恩,对此却提出了异议。“我虽然对你们这边的情况不甚清楚,也不知道这几人是不是惯犯——但按常理而言,即便以前这些罪犯一直是三人行动,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能让其他恶人入伙,不是吗?”
【果然是在针对我啊......】红利绾二话不说,转头看向一旁此刻心情十分低落的利维坦。【不好意思,但我必须这么做!】咬紧了后槽牙,虽然自己的道德似乎在不断发出警告,但红利绾并不打算就此收手。“利维坦,虽然我很抱歉,但是我相信你会说实话的——”“你娘的混蛋——你这个叛徒,卑鄙小人——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家大哥说话!我呸!”
亚伯此刻是被三个警卫员死死拉住,才不至于冲到红利绾身边给他一拳。而一直保持沉默的杰斯虽然不如亚伯那么冲动,但死死攥紧的拳头暴露了一切。相对的,作为当事人的利维坦却没自己两位弟兄那么情绪高昂。“嘛.......你是不是要问我什么?”
他只是很冷静地回问道。“对.......我记得你说过,我是什么时候加入你们的,对吧?可不可以再说一下?”
“......难道说?”
杰斯在一旁低语着什么,似乎触碰到了红利绾的真实想法。而利维坦也眯着眼睛,并没有立刻回答。对于眼前这个情况,红利绾并不感到奇怪。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看着眼前的大汉,在赌对方和自己想得一样。“......三年前。准确的说,是三年零两个月。”
言毕,利维坦冲红利绾笑了笑,有气无力地伸出了他的大拇指,表情有些落寞。而红利绾自己,虽然心里五味杂陈,但也稍稍松了口气。【果然是个好人啊。】“各位听到了吧?你们不认识我,而我却又是在三年前加入这盗贼团的——这不是很奇怪嘛?难道说这三年来我们都没活动过?还是说,其实我根本不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这是你们自己的陈词,不能作为证据......”“是吗?审判长,你再好好想想这之中矛盾的地方——如果说,所有人都说了实话,那是不是意味着有一种可能性——”“盗贼团三人实际上是被人扭曲了记忆,而我实际上并非他们之中的一员?”
“!”
红利绾这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般点醒了在场的所有人,议论的声音忽然嘈杂了不少。只有杰斯和利维坦低垂眼帘,不为所动。“如果这是真的,岂不是意味着有危险的心灵法师/催眠师来到我们这里了吗?”
“哎呀,那样可就糟糕了.......这件事刻不容缓,需要上报给领主,请求支援.......”审判长一时之间慌了神,开始不断自言自语道。“既然如此,那么本次庭审延......”“肃静!”
姬恩骑士看着乱作一团的法庭,心中的不满彻底爆发开来。一声怒吼震慑了所有喧哗与心思。随后她本人离开了自己的席位,径直向有被吓到的红利绾走来,以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宛如连珠炮般开口道:“你混淆视听的功夫不错,连审判长都可以糊弄过去。”
“但我不是这些垂垂老矣的半退休人员,我知道你在谋划些什么。”
“首先,这次庭审的目的是审判你们劫掠领主货车,而不是其他——你有证据否认你参加了本次行动的指控吗?”
“没有.......但既然都是受到了心灵法术的影响......”“为了确保没有人中饱私囊,这次押送我以留影水晶记录下了一切——你是第一个出手攻击货车的罪犯,而且笑得也是最开心的那个!”
“......”“其次,你说的一切都是你们这边的一面之词——你有证据证明这一切吗?”
“......我不能,但我认为可以进行法术鉴定!”
“好,我可以等之后的结果——但无论结果如何,即便你不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但你出手攻击重要物资车队的行为是无法抵赖的。并且由于你是第一人,所以其他人是从犯,你是主犯!”
说完这一切,女骑士头也不回地向大门走去,离开了这里。只剩下其他人面面相觑。要说不亏是坐在主位上的人,反应力确实要比其他人快上不少,只听见几声清脆的敲击声,众人的注意力就又回到了眼前的残局上。“咳咳......虽然有些小意外,但刚才既然骑士大人那么说了,这场审判也确实得回归初心——好,那么判决如下!”
像是怕再有什么妖魔鬼怪跳出来捣乱,这位老者急匆匆就下了最后的判决。一旁的亚伯在这时又破口大骂了起来,但审判长这次直接选择装聋作哑。“袭击领主货物的利维坦,杰斯,亚伯......以及红利绾,你们的判决是处以极刑——”【还是,没能改变什么吗?】“——然而最近晨曦乡遭难,城中劳动力严重不足,故,让你等戴罪之身,先充当劳工,当晨曦乡恢复原貌后再行刑!期间若是有大功,可考虑抵去死罪。”
“并且除主犯红利绾外,其余三人需要进行精神魔法鉴定,如果是实话,可直接免去死罪。”
宣判完后,审判长匆匆走下主位,看来是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了。而一旁的一位警卫员也走了过来,在帮唯一一个像个正常人一样还留有束缚的红利绾开锁后,就也急匆匆地离开了。随着“咚”的重物落地声,红利绾感到如释重负的轻松。不过还没等红利绾为此欢呼,三道高大的阴影就投到了他的脸上——“嘛,小哥......”红利绾挂着僵住的微笑,冷汗不断从额头上渗出,心惊胆颤地看着眼前“曾经”是自己兄弟的三人:独眼弩手——亚伯金发剑士——杰斯以及看不出职业,但是身上肌肉量爆炸的莫西干头大哥——利维坦【啊.......好像,糟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