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城北城门处,忽然有传令士兵喊道:“青丘城主驾到!”
龙飞和云乘两人自然是十分欢喜,已经向城里跑去相迎。但那些守城侍卫却是异常紧张,赶紧束整衣冠,列队小步跑出城墙下,沿着城门左右而分,严阵以待。只见城门内十来个荒野太保装束的人骑着快马出来,一骑当先的正是东方服,后边还有其余十人。云乘见东方服在前,后有南方服跟随,再后边的就已经不认识了,但个个都是高头大马,气派异常,在云乘感应中仿佛有一股莫名的深渊诡息袭来,杀气腾腾。愚者只身一人站在城门外,就冲荒野太保这股如临大敌的阵势,心中顿时有种被拒之门外的感觉。但在这一族人马之中,有一骑白马显然是与众不同,她穿的竟然不是荒野太保那身黑漆兽皮甲,而是紫边黑底的绫罗袵裳,跟愚者的发色十分相衬,腰间也没有配备兵器,只有绸带灵动地飘舞在身后。脸上还带着一副虎齿兽面罩,盘起来的头发上横插着一支凤啸骨笛作为头簪。虽然看不到面容,但从衣着上看分明就是一名女子。东方服下马拜道:“拜见前辈!自那一别之后,我已向青城君、夫人和太尚等汇报过情况,如今前辈跟同少主一起归来,我等有失远迎,请望恕罪。”
愚者哦了一声问道:“哦?这架势!我还以为你们是要把我拿下呢?”
东方服赶紧回应道:“不敢不敢!”
愚者轻蔑一笑道:“起来吧!竟然在这人迹罕至的城北处,汇集了当今荒野太保的四位服部大人,后边那位肯定就是荒野太尚了吧?”
东方服站了起来,向愚者介绍道:“前辈好眼力!这三位是服部大人,后边那位正是太尚大人。”
那三位服部中的一个对东方服道:“东方服大人!这位前辈就是你口中的那位长老吗?怎么看上去比你还要年轻呢?你不会是在耍我们吧?”
东方服脸色一沉,对那汉子淡淡说道:“西方服大人!此言差矣!若不是神人异色,又岂能称得上神呢?”
另一女子笑道:“呵呵,若是西方服大人不服气,何不趁机向长老请教一下呢?”
西方服哼了一声,冷冷笑道:“北方妹妹,我等此行志在拜会,你这话让长老怎么下台呢?”
正当几人在相互调侃时,青城君和夫人的马车也来到了城门下,马车还没停稳,夏望和风瑞已经是匆匆忙忙的从马车箱里跳了下来。夫妻二人见龙飞和云乘神清气爽,一脸欢喜。特别是龙飞,分别之时还是伤患在身,如今站在面前竟是手舞足蹈,伤势全无。可见这段日子里,定是得了愚者的悉心照顾。四人紧紧抱着问候了几句,夏望来到愚者前面单膝跪下拱手道:“前辈!请收夏望一拜!”
愚者见此,把夏望的抱手轻轻托起,笑道:“青城君不必多礼。”
夏望低头道:“小儿夏耕夏耘二人受前辈大恩,不得不拜。今二人精神奕奕,脱胎换骨,更是前辈所赐,望前辈能移驾到府上开怀畅饮一番,聊表谢意。”
愚者道:“青城君好意心领了!此次前来,一则让双子与家人团聚,二则是来向荒野太尚请教些事情。”
西方服听得愚者的来意,哼声道:“哼!果然是找上门的麻烦!”
此时风瑞正带着双子走到夏望身边,对西方服道:“西方服大人!!前辈是青丘城的贵客,请你说话客气一点。”
西方服淡淡笑道:“是是是!谨遵夫人教诲!”
龙飞和云乘自然知道愚者脾性,心道这西方服不通人情,胆敢出言挑衅,愚者前辈要是稍微使出一点本事,他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龙飞对愚者嘿嘿一笑道:“前辈,要不要我帮你教训他一下?”
还没等愚者回话,夏望就直接对龙飞喊道:“胡闹!你要是再不改改你的脾性,迟早又闯出祸来!”
愚者根本就没有搭理西方服的意思,眼光一直落在那荒野太尚身上,见她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接着又说道:“不必了!荒野太保的实力我前几天就见识过,如今礼数也领教到了,可谓是荒野一绝呀!”
愚者这话分明是说给荒野太尚听的,只是那荒野太尚始终没有回话。风瑞也听出了愚者的意思,连忙轻声说道:“前辈莫怪!太尚天性寡言少语,并无冒犯之意。请前辈移驾到府上说话。”
愚者笑道:“哈哈!好好好!要去的话,那就去桑林村再说吧!”
夏望夫妻岂知道愚者的脾气,本想请他回去城主府,他偏偏要去荒野太保的大本营。要知道桑林村可是苍明氏的禁地,连夏望和双子都没有去过村子里。那几个荒野太保知道愚者这是向太尚示威,顿时就剑拔弩张,躁动起来,准备给他一点颜色瞧瞧。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荒野太尚竟然嘻嘻一笑。城门下这些侍卫本来就已是神色慌张,严阵以待。岂料这太尚忽然诡异一笑,更是将气氛推到毛骨悚然的境地。个个都吓出一身冷汗,就连四方服部都感觉到十分诧异。因为在他们看来,荒野太尚也是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怪人,说到脾气古怪倒是跟愚者有点不相伯仲。只听得太尚说道:“备马!恭请前辈!”
话刚说完,她就调转马头,向城门缓缓骑去。她身后的一名荒野太保把马牵到愚者身边,恭敬地递过缰绳。“前辈,请!”
愚者哈哈一笑,跨上坐骑与荒野太尚并肩而骑,走向城门。云乘转头对父母亲说道:“爹、娘,前辈的脾性虽然有点奇怪,但是对我们很是好,无须提防,让守卫撤了吧!”
夏望对侍卫挥了挥手,让守卫撤开,恭迎他们进城。夏望一家乘上马车跟随在后,暂不细表,只说愚者对这太尚也是十分欣赏,两人有说有笑走了一程。愚者问道:“太尚大人,可知最近天下有何异动?”
太尚又嘻嘻笑了笑,好像对这个自称荒野太保首席长老的人,有一点莫名的好感,轻声笑道:“前辈看上去不像是会关心这种问题的人,何以无故问这种问题呢?”
愚者此时也是呆了一下,哈哈一笑道:“啊……!太尚果然是太尚,当是我失言了。”
愚者又道:“我一直很奇怪,荒野太保的人都没有名字吗?怎么都只有职称呢?”
太尚又是嘻笑了一声才回答:“难道前辈是想知道奴家的闺名吗?”
愚者也算是个几百岁的寿星,见惯大场面,却很少跟女性打交道,岂知这荒野太尚竟然如此难缠,两次都用问题来回答了他的问题。那太尚见他皱了皱眉头,不知如何回答,便立即又打趣道:“嘻嘻!奴家当初被赐姓为悠,单名然,悠然自得的悠然。当上了太尚之后就不再用了。前辈你呢?”
风瑞曾说她沉默寡言,怎料她却十分健谈,还格外的爽朗热情。愚者虽然看不到她的样子,但在那副虎牙兽面具的表情下,仅凭语气就能给人一种无法抵抗的魔力,不自觉地倾心而谈。愚者微微一笑道:“老朽当上守界者,都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早就忘记了名字。”
“若要说起,好像是姓敖,单名叫游吧!就是那个跟你一起悠然自得,敖游于嫚的那个敖游!”
悠然嘻嘻笑道:“嘻嘻,敖游前辈,和你说话真有意思!”
愚者随意编造个假姓名,好让话题继续聊下去,两人都心知肚明,就是不说破。愚者又问道:“那,悠然妹妹,你能好好回答我问题了吗?”
悠然又反问道:“奴家哪有不回答哥哥你的问题呢?”
愚者被她这挑逗的语气弄得很不自在,她要是再这样回答,根本就没法讲话接下去,索性开门见山问她。愚者咳了一下,认真问道:“妹妹应该知道亚界吧?不瞒你说,如今亚界被一伙不明来历的人,用一些路数不明的方式破坏。你可有听闻?”
悠然把身子挨近愚者,在他耳边轻声道:“这里还不是说话的地方!”
愚者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却忽然觉得这悠然好像是换了一个人,甚至比自己还要沉稳。愚者哈哈一笑,装作悠然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笑话一样。其实心里却是暗笑自己竟然被这年轻姑娘戏耍了一番,对这个世间的人的处事方式,感到越来越有意思了。从城北进去就是宗庙的后院,路程虽然不太远,但是进城的道路旁隔着一道高墙,高墙后是苍明氏一族的先祖墓地和护城河,不能横穿而过。要到桑林村,那就只能先跟着外城的官道直径进入内城,然后在内城城北绕着护城河,走到内城城西才能往北走进桑林。一路上,所见之处都是生活在外城的黎民百姓,他们都是外族的流亡者或是小部落战败的奴隶后代,这些都是为青丘城发展农、畜、手工业作出十分重要贡献的劳动者和纳税人。但比起这个十分重要而言,同样备受瞩目的是,无论他们高矮肥瘦,男女好坏,也只是一群不被内城人信任和接纳的低等人群,这是作为奴隶和奴隶主之间的恒古不变法则。两人经过了外城,进入内城之后,悠然才缓缓说道:“敖游前辈,隔墙有耳,方才得罪了!”
愚者摇头笑道:“妹妹言重了!那些外城百姓虽则不能轻信,但绝大部分都是安分守己之人,亦不必过于提防。倒是妹妹家的那些荒野太保……”悠然拉停了马匹,似是对愚者的话十分感兴趣,又贴过去愚者耳边轻声道:“莫非前辈知道了一些什么?”
愚者看了她一眼,故意凑到她耳边,轻呼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小心,隔-墙-有-耳。”
悠然抿嘴一笑,低声说道:“前辈你……你真有趣!”
如此闲谈一番过后,两个脾性相投的人已经落在大队的后边。众人早已经来到了桑林村,吩咐准备好酒菜伺候,两人才按辔徐行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