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元年初夏,胶东沿海龙王庙村。后妈赛金花阴沉着脸,对着十二岁的小女孩吼道:“小丫头片子,你给我听着,我给你布置一下明天活,凌晨天亮海水退潮,你给我到沙滩上挖蛏子,最少要挖七八斤以上;涨潮以后,回来织网;天晌后,抓紧时间给我晒鱼,下午你那个该死的爹回来,帮着他卸货卖鱼,听到了吗?”
小女孩抬起头,用呆滞的眼神看了看那胖乎乎的女人,“听见了。”
“大点声!我没听清楚!”
女人更大的一声吼叫,吓得小女孩一哆嗦,她提高了声音,“听见了!”
小女孩名叫小霞,娘亲在她10岁的时候,有病死了,不到半年,父亲给她娶回了这个后妈。小霞的父亲今天中午出海了,明天下午才能回来,虽然刚走不久,她就开始想他,因为她明白,只有爹在家的时候,后妈才不敢骂她。傍晚时分,当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要落下的时候,是小霞最高兴的时候,她走出家门,来到海边,看着风平浪静的大海出神。龙王庙村的人靠海吃海,他们敬畏大海,迷信大海,把大海看做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也包括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哗,咣!哗,咣…”海面上无风三尺浪,海浪在日日夜夜拍打着海岸,周而复始。远处的海滩上走过来一个人影,小霞一看就认出那是她的小伙伴。“小洲哥,快过来!”
小洲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只大螃蟹。“给你,我在东边的海滩上抓的。”
小霞摇摇头,“我不要,你没有父母,不能下海捕鱼,还是拿回家去自己吃吧。”
小洲想了想,“也好,反正你拿回家也都被你后妈吃了,别忘了明天起早来挖蛏子。”
小霞点了点头,“嗯。”
小洲走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小霞从心里感激他。全村多个小伙伴,数他心眼最好,虽然他比自己只大三个月,却像大哥哥一样大事小事关照自己,只可惜,这么一个好人,父母却早早的葬身大海,留下他孤零零一个人在世上。“呼…”起风了,海浪在慢慢变大,海水从蓝色变成了黑色,露出了狰狞的一面,小霞一看,赶紧离开海边。回到家里,小霞看到后妈赛金花用一根线,在油灯下照着镜子薅胡子,也许是因为这事自己不好干,她开始骂起来。“该死的东西,光能吃不能干,整天就知道出去和那小光棍子鬼混。”
小霞知道,赛金花是在指鸡骂狗骂自己,因为每当有了不顺心的事,她就拿自己出气。这还不算完,还要连同小洲给捎带上。“过来!帮我一个忙!”
赛金花喊着小霞,看得出烦躁写在她脸上。小霞走过去问道:“干什么?”
赛金花拿着线绳道:“好好看着,把线绳拿在手里,打上一个死结,两手撑起来,在手里绕上几圈,让它成为一个剪刀形状,放在我的嘴唇上不断的薅,这样就可以拔下胡子,明白了吗?”
小霞看了看心里想,这还用你教,我妈活着的时候早就教过我。她拿过线,熟练的在赛金花的嘴唇上拔着胡子。胡子拔完了,赛金花非常满意,此刻她的脸由阴转晴,笑呵呵的道:“小霞,你在家里看门,我出去到你桂花婶子家拉拉家常。”
小霞答应了一声,“嗯。”
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小霞起了床,拿上铲子和鱼篓,来到了海滩,他见小洲已经坐在那里,等着海水退潮。“小洲哥,还没退潮吗?”
“没有,快了,等着吧。”
不一会,小霞看到海水慢慢衰退,海滩开始扩大。“来了来了,开始挖吧。”
小洲招呼着小霞,两人进入海滩,弯腰寻找海货。挖蛏子这活,对于小霞来说不陌生,她仔细的看着海滩上的蛛丝马迹,只要有那种小眼出现,一铲子下去,就会有一个蛏子被挖出来。两个人追随着潮水的不断下跌,慢慢向海里延伸。小霞今天挖到的蛏子不多,但是贝类不少,特别是花螺,还没到底,篓子已经满了。小欣的鱼篓大,还没有满,小霞开始帮他捡。小霞回头看了看,离岸已经有五六里路,按照距离和时间来算,已经到了将要涨潮的时间。“小洲哥,咱们回吧,快涨潮了。小洲看了看鱼篓,“还差一点才满,再挖点。”
话刚说完,小霞发现水流开始上涨。“快跑,不然被海水围了!”
两个人背起鱼篓,笑着向岸边走去。小霞看了看自己鱼篓的蛏子,唉声叹气,“唉!我今天挖的蛏子不够八斤,我那个后妈又该骂我了。”
小洲看了看,用手捧了两捧,放到了小霞的鱼篓里。“这下够了吧。”
小霞嘻嘻一笑,“够了,我的海螺多了,给你一些吧。”
说完拿了几个大的,放到了小洲的鱼篓里。小洲看了看小霞,“傍晚的潮水你还来吗?”
小霞摇摇头,“不来了,下午我爹要回来,我得帮他卸海货。”
“好吧,那我得去码头卖货了。”
“去吧,去吧。”
小霞催促着。小霞提着鱼篓回到家里,赛金花看了看鱼篓里的蛏子,“去,烧水把它们煮了,然后把肉扣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干完了这个,赶快去织网。”
小霞看了看赛金花,“我还没吃饭呢。”
赛金花腆着脸,“今天早晨我没做饭,家里粮食不多了,你凑合着吃点海鲜吧。”
小霞没吭声,她知道赛金花已经吃饱了,故意不给自己饭吃,前两天爹刚给了她钱买了玉米面,哪能这么快就没了。“这个狠毒的女人,明明知道海边的人吃够了海鲜,还逼着我吃。”
小霞煮完了蛏子,把肉剥出来,然后强忍着吃下了几个,她盼望着父亲早点回来,自己能够吃上一顿饱饭。“小霞,快出来,我有要紧事跟你说。”
小霞听到小洲的叫喊,急忙从家里出来。“小洲哥,有事吗?”
小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不过我说了你别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