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五更天,外面的雨,依旧下个不停。床榻上,江千越静静地躺着,身上是一丝不带。身旁熟睡着一名女子,肌肤无遮,一条玉臂搭在他的胸口。“唉!”
江千越发出一丝幽叹,侧身看向窗外阴暗的天际,心中像是翻到了五味瓶。“喏,别动嘛!”
胸口的纤长细手,轻拍了两下,睡梦中的澹台芸澜秀眉微蹙,给人一种妩媚慵懒之感。“你倒是心大,天要亮了!”
江千越埋怨了一句,此刻他能开口说话了。要不是阴雨天气,夏季的这个时候,天际早就有了亮光。“哎呀,都说了别动,痛!”
澹台芸澜说着,将身子贴得更近了。“可你……”“好了好了,看把你吓得!”
澹台芸澜不厌其烦,突然张开双眸,霍然坐起了身子,“本小姐都不怕,你怕什么?”
江千越一听这话,顿时是一个头两个大,心说你是不怕,但老子我是真的怕。这件事搞不好,自己小命就丢了。睡了原州刺史的女儿,这不得先宫刑后游街再砍头?虽然说,自己才是被强上的那一方,但是这事的真相他能跟谁说?即便说了,又有谁会相信?三个时辰前,他原本以为自己就要丧命,没想到那匕首落下,并非是刺进他的胸膛,而是割断他的腰带。然后,彼此就坦诚相待,滚到了床榻上去。江千越才有心思捋一捋思绪,觉得自己被身边的女人套路了。然而就在他想要说几句时,却看到了眼前一片雪白。“这是入冬了么?……”江千越言不由衷,眼睛已经挪不开眼前一幕了。澹台芸澜抿嘴一笑:“平日里故作清高,这时候不……装了?”
“你在挑衅我?”
对方一语双关,江千越自然听得出来。澹台芸澜撩了撩额前青丝:“嗯哼,不然呢?”
“你可别怨我!”
江千越说着,翻身而起。一番风雨几多深,随着天色渐亮,澹台芸澜收拾衣衫,然后从客房的密道离去。“果然……”看着倩影消失于密道,再联想起昨日事件,他终于断定澹台芸澜的套路。昨日他跟随府内仆人来到西厢,原本是安排他住在隔壁的房间。然而中途被小蓉唤住仆人,拉到一旁低语了几句后,那仆人以客房漏雨为由,便领他住进了这间客房。当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心想这在刺史府能有什么危险?况且大雨倾盆,客房失修漏雨也属正常。万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反攻的窘境。自澹台芸澜离开后,江千越又睡了个回笼觉,最后还是一阵敲门声打破他的梦境。吱呀一声,房门开启。“江公子!”
一名婢女冲着江千越施了一礼,“奴婢小蓉,是小姐的侍女,特来为您换洗衣物。”
“哦?原来如此。”
江千越稍有迟疑,随后也就释然明了。小蓉进入房中,先是呈上一套黑布衣衫,原本是要亲自为江千越穿戴,却被江千越婉言谢绝了。小蓉也不多言,又从带来的衣篓里取出床单,亲自动手撤换了床榻上落红床单。“奴婢告辞!”
“请!”
江千越看着一路偷笑的小蓉,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倒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实在是被反推的感觉实在有些心理障碍。小蓉这边顺着回廊折返,却意外撞见了潘瑞。“见过潘公子!”
潘瑞用着折扇指了指衣篓:“你这是?”
“是为客人备了换洗衣物。”
潘瑞看了看小蓉来时方向,脸色阴冷起来:“你倒是殷勤的紧啊,府中浣洗自有他人操持,你一个芸澜的贴身侍女,又是操的哪门子心?”
“潘公子训诫的是,奴婢退下了。”
小蓉遵循主子的吩咐,不与潘瑞多言,一溜烟的走开了。“哼!澹台芸澜,你竟然厚此薄彼,将来本公子娶你入门后,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潘瑞暗骂一声晦气,一上午的好心情再次被恨意掩盖。来到西厢客房,潘瑞也不打招呼,直接就推门而入。此时房内的江千越,正在吃着早膳。原本已经过了吃早点的时辰,这份早点还是小蓉顺道带过来的。“哟!是潘兄啊!”
江千越一见来人,顿时挂上了笑脸。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眼见江千越丝毫不以他擅闯动怒,潘瑞倒也不好直接发飙:“老弟倒是惬意,真是羡煞了潘某!”
“惬意?”
江千越摇了摇头,继续吃着饭,“潘兄真会开玩笑,以您之尊贵之身,岂能明白我这等小人物的悲苦?潘兄不请自来,想必是有事相商?”
“正是!”
潘瑞自来熟的坐在了一旁,语态郑重起来:“老弟应该心中清楚,潘某此次原州之行,并不仅仅是为了贺寿。”
“听说了,是为了与澹台家的婚事。”
“不错,我潘家与澹台家的婚事是早有定论,所以……”潘越话说到一半,江千越扭头发问:“既然早有定论,那岂不是好事将近,那潘某在此恭贺潘兄缔结良缘!”
“额哈哈哈!”
潘瑞笑声朗朗,心中却是不停暗骂。心说你个王八羔子,还在这里跟我九曲十八弯,要不是你勾搭澹台芸澜,本公子会如此狼狈不堪么?笑声过后,潘瑞认真道:“既然老弟有此心思,就要懂得分寸,万不可逾越雷池。”
“哦?那要是万一逾越了呢?”
“雷池绝非凡间之物,逾越雷池,便会天雷击顶,粉身碎骨!”
看着潘瑞一脸阴厉的样子,江千越突然笑了:“潘兄这话可就不讲道理了,这天道茫茫,雷往哪劈,可是由不得我啊!”
“只要老弟心思旷达,无欲无求,不与人争物,便不会遭此天谴雷罚!”
“争……物?”
江千越眼角微微抖动,语气冷了几分:“在潘兄的心中,就只是一件玩物?”
潘瑞一摆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容他人染指,老弟以为呢?”
“潘兄所言确有道理,不过在下乃是一介俗人,远做不到道家那种无欲无求之境界。既然在下身在俗世,就少不了消耗俗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虽然谈论的都是道法天象,却是暗藏各自的意志争论。潘瑞听了这番话,心中也放松了不少,心说这小子也并非油盐不进,既然需要需要俗物,那就给他便是了。想到这里,潘瑞爽朗一笑:“好说,既然老弟如此豪爽,那潘某也不会吝啬,你这个朋友潘某交定了!”
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票据。待推到面前时,江千越定睛一瞧,竟然是面值一万两。好家伙,江千越心说这潘瑞还真是阔绰,这一出手就是笔巨款啊!见江千越流露出贪婪之色,这更让潘瑞心中暗喜。“这……潘兄,这不好吧!”
江千越嘴上说着推辞,一只手却是紧按票据不放,生怕潘瑞会反悔似得。“诶,老弟这是说的哪里话?”
潘瑞满脸堆笑,态度十分热情,“你我兄弟,这是不打不相识,老弟之才华,将来必定会名动天下,潘某这是敬佩的紧呢!”
沃槽,江千越心说这小子也是个人才,这态度转变的比川剧变脸还快。江千越一拱手:“潘兄过誉了,不过在下也是励志科举,将来云京之行,还望潘兄多多照拂!”
“这是自然!”
潘瑞满口答应,随后笑着问,“老弟到了云京,恐怕还轮不到潘某接风相迎。”
江千越明白对方话中试探,于是满不在意的说:“潘兄多虑了,所谓求人不如求己,区区裙带,岂能束缚了在下?”
“说得好!老弟志存高远,潘某佩服!”
潘瑞赞叹之余,心想这江千越果然与镇国侯府有关系,看来暂时不置他于死地是对的。也许从这小子的身上,能够找到掣肘镇国侯的契机。两人一番热论,最后潘瑞起身离去。就在离去之时,江千越突然唤住潘瑞:“潘兄,小弟觉得你还是换一身绿色衣衫,比较能衬托你高贵典雅的气质!”
“哦?是么?”
“没错,你看那池塘之中莲花盛开,周围又有绿竹环绕。”
江千越起身,来到近前一指房外,“莲花乃是圣洁高雅之象征,所以白的出尘,绿的典雅,还有那绿竹,乃是高节谦逊之象征,其色为绿,故而,绿更能代表一种气质!”
江千越这一通忽悠,听得潘瑞是若有所思,觉得说得相当有道理。毕竟古往今来,凡事文坛大家都少不了赞美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更是少不了岁寒三友的诗词歌赋。所以江千越的这番说辞,那是相当的没毛病。“老弟言之有理,告辞!”
潘瑞感激的拱了拱手,这才转身离去。“额……”江千越还想开口多加一句,那就是再带个绿色发冠,就更能凸显超凡气质了。“潘瑞啊潘瑞,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所以将来可别怪我下手太狠。”
江千越看了一眼巨额票据,然后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怀里。再看窗外时,大雨已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