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发作之时,想要借痛楚来忘却对阿芙蓉的渴望。眼瞧着荣靖的脸色骤变。原本听到我提起白子墨时,眼中杀意突现,却在发觉了我又开始自残之时,面孔惨白得如同被人抽去了血液。“圣上,妖女于此良辰吉日现身祭坛,是上苍特意送来给我大岳作为祭礼之用啊。”
人群中,不知谁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忽而静寂了下来,便连小声的讨论声也悉数不闻了。但顷刻之后,众人像是受了某中牵引似的,齐齐出声,重复着方才的话。说道:“天降妖女,是为祭品。”
荣靖抓着我的手一僵。感到他稍稍松了手后,我发挥了全身的潜力去推他,好容易从他手中挣脱,却因为后脑曾被人重击,加之躺得久了。起身时脑袋一晕,身体便控制不住地歪向了一旁,直接从数丈高的台子阶梯滚落到了地上。不等荣靖发号施令,就有人疾风一样地赶过来把我拿住。双手被人制住,我却恍若未觉,目光始终死死盯住了自己散落垂到胸前的霜白发丝上。怪不得荣靖是那样的神情,要不得人人此刻唤我作妖女……究竟是谁?不但只是想要借我毁掉祭祀一事陷害我,还要我背上这一个妖女名头。可……见过我这副模样的人,只有三人。荣靖宋甜儿和白子墨。至多不过添一个师傅。但师傅已经亡故,如何会是幕后之人?荣靖一直都以为这满头白发不过是我用来气他的,何况这是他的大典,他也绝无可能如此儿戏让我来破坏。宋甜儿尚在宫中,状况未明,连自己的生死都难以决定,又对我是那样忠心爱护,如何会有嫌疑?真正知道我如今身体机能正陷入衰老状态的,不过只有白子墨一人。只是我遭到暗算之时,所见到的最后那个人影当真是他吗?那个诡谲的笑声,以及看不清的人影。眼前猛地又开始模糊起来,实在想不明白若真是他所为,图的又是什么?但身躯却已经被人挟肋架了起来。荣靖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疾步掠到了我的身前,厉声质问:“你们这是做什么?朕可有命令你们上来拿人?”
将那些正在动作的吓得不轻。手上讪讪的,一时拿不定主意,却也不将我松开,就这样僵持着。身体被药力摧毁着,一波又一波的刺痛接二连三传来,仿佛有千百根银针在身上刺着,又不知怎么地的,钻到了心头上,活生生要将人撕裂开一般。每每一动,那些人便拿捏得我更紧,却因方才荣靖的喝斥声而不敢太过分。于是又陷入一种挣扎混乱之中。我听见自己像是精神失常一样的疯叫,伴着彷若野兽的呜呜低鸣,低着头拼命想去咬住些什么东西,却被人死死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只能咬住了下唇。嘴里腥气儿盈满,却也比不过那阵痛楚在身体里叫嚣,狠命摧毁着人的意志与一切坚持。不要人命不罢休的折磨。骤然间,嘴里塞进一个什么东西来,阻止了我继续啃咬着自己的唇瓣。荣靖将自己的手伸了过来,恰好卡在了我的两齿之间,我咬着那条胳臂,甚至还能感受得到其中脉搏跳动的动静。刚要松开口,荣靖捧着我的脸,沉声斥退了制住我两手的人,一面同我说道:“洛娥,你听见我说的话吗?”
听得见。可是谁?谁在喊我的名字?想要开口讲话,却虚脱过度,一句话也喊不出来。像是一个巨大的马蜂窝在耳边炸开,虫蜂绕着脑袋不断飞来飞去,耳畔嗡嗡作响,甚至连视线也变得朦胧起来。几乎看不清眼前有些什么。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一瞬之间,几乎以为自己瞎了。失去了旁人桎梏的我,宛若一头失去牢笼控制的小兽,只想着将面前这个人推开,横冲直撞地脱离这里。就再也不必忍受这种被人围观痛楚的滋味儿了。有了这个念头,我一口咬在了面前人的肩膀上,铁锈似的液体入喉。我使了全身所能用出的最大力气,恨不能将那块肉都给咬下。嘴唇在不住地痉挛颤抖着,感知到嘴里的那块肉同样在轻轻地抽搐,后背倏地被一只手轻拍着。嘴上不由得松了松。然而更为难耐的煎熬不止,仿佛一下坠入了深渊之中,抓着这个人,就再也不想放手。只是后背的轻抚仍在,突然间便狠不下心再张口咬下去。于是还是想着咬自己的唇舌。奈何这人掐住了我的下颚,不让我有分毫自残的机会。想要的宣泄口没处儿发,体内的喧腾更甚,疼痛、窒息、恐惧,还有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可怕感觉。一切的一切,让人只有一个想去死的疯狂念头。“让我死……让我死……求你……”“快去将白子墨给朕宣到朕的寝宫里来!”
我听见他怒气冲冲的声音,只是在下一刻,却陡然变得很是温柔,细声细气的:“娥娥乖,听话,要咬咬我,别伤害自己……”将我的头死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牙齿咬了上去,然后无论再说什么,都不会松开。越咬力气越重。有人壮着胆子站了出来,义正言辞说道:“圣上,此女擅自闯进祭坛,亵渎神灵,请求圣上即刻将此女处决,以告慰皇陵之中的各位大岳先祖。”
一人呼,万人应。成百上千的声音齐齐喊了出来,炸在耳边。却都不及一道沉喝有力:“今日大典取消,谁敢置喙,朕立即治他的不尊圣旨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