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点了!还不起!”
安然感到脚底一波充满恶意的寒冷袭来,安妈又来掀被子了。南方小城即使紧挨着南北分割线,被“秦岭-淮河”界定南北方的规矩划为了南方,入冬不集中供暖。不朝南的小卧室和安然此时的处境一般,带着湿气寒刺骨冷入心。上学的日子总是以安妈急躁且泯灭人性的叫声为开端,像要逃命一样,像对仇人发功一样,像整蛊一样。没有广告中和煦的阳光和温柔唤醒的母亲,每个早晨都是暴戾急促又埋怨的。安然在理智中套上除大衣外的所有秋衣、毛衣、背心...这个家在冬日里尤其显得冷漠凑合,不开电暖气、小太阳、任何取暖器材,冷冻地很怪异。仿佛安爸安妈打定心思携手摆烂,躺平,放弃饲养,营造最极端的内部环境。少年时期的安然和大部分小孩一样,把父母当作天,百般配合,找理由帮其开脱失责。安然在被谩骂式炮轰起床后,淡定地穿过客厅去主卫,瞄了一眼被随意斜放着,倚靠在墙边的钟,6:25...嗯...真的很怪异,安妈总是以拙劣的演技表演迟到大法,10分钟前叫嚣7点,隔三岔五演一次,愤怒地很逼真,安然屡屡中招。“唉...能不能是几点就说几点,我闹钟都没响。”
安然轻轻发出诉求。“我刚才看表已经7点了!”
安妈继续撒泼,安然不想打嘴仗,不再接话。安妈见状和安然吵不起来,转身冲向沙发上的安爸,(对,安爸常年睡沙发。)“为什么不起!为什么天天让人叫!”
安妈冲安爸嘶吼着。美好的清晨,总是被莫名其妙地定下不和的基调。如果安爸在卧室睡,是不是安然会迎来美好的清晨妈咪,不用受这一遭。早餐...往往是没有的,因为安妈“没有时间”,买早餐的钱,安然不主动要,也是没有的。不吃早餐的坏处,从未有人提及或在意过。安然以为吃不吃都行,因为爸妈没说必须吃,原生家庭的异化,身在其中的时候哪个小孩怀疑过。滴水未进的安然在6:45出了家门,楼下停着安爸的客货两用车,两排四座,车屁股能拉货的那种。安然还够不着成人自行车的高度,走路上学太远,公交车还没发早班车,安爸不得不很不情愿地肩负起早上送安然上学的重任。安然站在乌漆麻黑的,安静如鸡的,路灯还亮着的闹市街口,等待安爸下楼。当安然需要这个家施予的时候,好像总是在等待,等待着不情愿的拖延,等一个冷漠的理由,等待着永远等不来的爱。突然!身后的客货两用车响起打破冬日清晨的聒噪的启动声,粗糙笨拙且艰难,打了好几次才打着。安然自觉地坐上后排,父女独处时,安爸总是沉默的,从未开启对话交流过,关于安然的日常,情绪,健康,学业,朋友,任何方面。仿佛完成了起床-开车-返回的流程,就算完成任务。也许安爸从未想过了解安然,爱的人怕表达的不够多,不爱的人一句都不想说。在火炉边感受不到温暖,也许就是没有爱。客货两用车在冬日里需要被“热车”20分钟,上路后才不会半途熄火。在寂静又尴尬的20分钟中,安然数次试图开启话题,数次被安爸以一声不耐烦的“啧”强制结束。有节奏的轰隆隆作响的小破车与沉默的车内二人,似乎在比试着谁尴尬谁输。“爸爸再见!”
安然下车后仍然保持开朗地和安爸打了招呼,安爸总是没有回应,一脚油门便驶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