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难言的酸涩几乎将司言律淹没，他俯身跪在白色身影脚下，痛得几乎不能自已。当初他是有多蠢，多傻，多可悲，才会看不到夜笛薰的好，才会忍心伤害她？他都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做？夜笛薰几乎要疯了！她缓缓站起身来，屋内平地突然猛地掀起一阵风暴！掀动她的衣袍和长发。汹涌而来的力量几乎要把对方吹散！但是白裙依旧飘扬，她还是站在司言律的神身前。“……你还要护他都什么时候？”

她笑的很冷语气如冰。“你三番四次救他！你孩子死了！——你自己也死了！你还要！还想！护他护到什么时候？”

她如尖刀般的眼神直指司言律，冷笑着看着他心如死灰，生无可恋的模样，挥了挥手上的刀。“你看……他自己都想死，你何不帮帮他？帮帮他，送他上路？”

她对面的自己却纹丝不动，纯美安静的脸上是坚定的神情，淡淡的柔光从她身上升起，将司言律团团围住。这就是她的立场。夜笛薰捏着长刀的手几乎暴起青筋！一道光加持在长刀上，森森寒气涌现，她一寸一寸抽出……双眼变得无尽的黑，暴怒变成了死寂，残忍，和疯狂。“……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

她另一只手，缓缓的从脖子上取下来一个铃铛，淡淡的铃声响起，在密闭的房间内如此悦耳！这时，一个人突然出现闯入房间内，他出来一把拉住夜笛薰的手！这个人司言律记得，是当初雷洛带回来的那个人，李弃！他一直安静默默无闻，不想，竟然是夜笛薰的人么？“不行啊小主子！你若是把她杀了，你也会死的！不是半人半鬼，是真的会死！”

李弃语气十分急切，似火烧眉毛了般！夜笛薰手微微一甩，铃铛发出刺耳的声音！“我——早就死了！”

如肉眼可见，司言律都能感受到夜笛薰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这根本就超脱了他的世界观，就好像一下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她冷冷的笑，声音好似来自九幽地狱。“半人半鬼……活与不活，有何不同？”

她双眼如电，猛地看向对方，看着从她身体中分离出来的一部分，那是当初她唯恐自己守护不周全，特意分离出保护司言律的一部分。也正是这一缕魂的存在，她才没有真的变成祭品，才能半死不活的逃出来活到现在！满是戾气的眼神对上平静无波……一模一样的另一双眼。“你本来就是我的一部分，既然和我背道而驰，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司言律久久震惊，他不明白在夜笛薰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到她会死，他怎么允许！“别放弃啊小主子！你不杀她还有机会复活！”

“别再保留那些幻想了！”

她勾起嗜血的笑容，再无一点犹豫。“死就死吧！化为真正的厉鬼！拉着所有人下地狱！”

长刀带着万钧之力直破屏障！只是她一部分的灵体哪里有对抗的能力，夜笛薰一刀下去，屏障应声而碎，而最后缓缓汇聚起来，又护在司言律跟前，却已经淡得几乎看不清了。这就是她……她当时，当年，对这一部分灵体下达的唯一指令，就是守护司言律，直到死亡。但是太累了，这一切都太累了，她不想在相信希望，不想在坚持了。夜笛薰一步步靠近越来越透明的另一个自己，声音好像梦幻……“去死吧，爱也好，欲也罢，统统结束在这一刻好了。”

她再次举起长刀，只要轻轻一挥，就再也回不去了。对方并无俱色，依旧纯美祥和，只是直直的看着她，似乎要看入她灵魂深处，似乎要唤醒那些她再也不愿意回想的记忆。这是另一个自己啊，干净的，让人要彻底染黑的另一个自己啊！嗤——刀锋挥下，竟然有鲜血迸发，原来是在最后关头，司言律握住了她的刀刃，血流了一地。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让他看着夜笛薰伤害另一个自己，他怎么做得到？“你恨我……你杀我就是了……别伤害自己。”

他声音低不可闻，坚定而执着的看着夜笛薰的眼睛。被他护在身下的另一个夜笛薰却愣愣的，躲在他的怀里，任由他的血将自己侵染。夜笛薰笑了，从轻笑到狂笑！“真正有趣……把我变成这样的是谁？是你啊！你凭什么阻止我？凭……这个女人爱你？”

她眼神示意他怀里的另一个自己。“来……你大声的告诉她，你对她说实话，你当初，有多讨厌她，她的爱多么让你厌恶！？”

怀里的女子眨着眼，呆呆的，但是却听懂了这一句话，清澈的眼睛直直看着司言律。就是这样的神情啊，这样的眼睛，纯洁的，只想叫人毁掉！司言律闭上眼，不敢与她对视，手上的血还在不停的往下落，而怀里一股柔弱的力量将他的手包裹住，立刻就不疼了。只有夜笛薰会这样疼惜他，曾经是，现在，也是。他牙齿咬得很紧，在夜笛薰无形的压力下，他挺直的脊背几乎要压弯，还是固执的挺着，他最后摇了摇头。怀里的夜笛薰期盼的眼神立刻就单弱了，变得低迷。“我曾经……是我不懂得珍惜，我分不清好坏……”他咬牙开口，一字一句格外清晰，也格外痛心。他抬头看着夜笛薰的冷笑，目光坚定。“但是，若是我不死，我愿意用我的余生来赎罪……若是我死了……我也愿意变成鬼，在你身边赎罪。”

夜笛薰好像听到什么有趣的话。“在我身边赎罪？用余生赎罪？你的赎罪能挽回什么？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她恶意的，仔细问他，“为什么呢？你爱我吗？你非要跟我在一起么？”

司言律心猛跳了两下，他爱她啊，可是这个爱字，此时此刻，他怎么说得出口？“爱我？……你爱我什么？这幅皮囊？因为我三番五次救了你？因为我对你无微不至的好……这就是爱我么？”

司言律一愣，错愕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