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江南：“嗯？你开什么玩笑？”

说完，他抬头看了看盛诀病房的方向，又看了看失魂落魄如孤魂野鬼的我，还是选择跟上我一探究竟。“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子？盛诀怎么可能说再也不想看到你？我用我项上人头担保，他不可能说这样的话！”

我脑袋里回荡着刚刚趴在门缝边听到的话，我连盛诀的脚步声都能分辨的一清二楚，丝毫不差，盛诀说话的声音更能判断的准确无误。卫江南见我不吭声，陪着我一直走到了医院门口，眼看就要横穿马路的时候，一道刺耳的鸣笛声传来，接着一辆车呼啸而过，骂声接踵而至。“你他妈不要命啦！要死回家死去！”

我这才杵在原地，心痛的一抽一抽的，要喘不上气了。卫江南一把把我拉回去，吓得声音都抖了：“我的天啊柳如意，自杀可不是好玩的事，你这是怎么了嘛！苏小玉已经住院了，我可不希望身边的亲人朋友一个个离我而去啊！今年是他么的什么年份，我妈去世，我女朋友被人摘了肾，我好兄弟进了医院，你要寻死？！”

卫江南的骂声粗狂嘈杂，吵得周围的路人纷纷回头看我。他的话把我骂醒了一点，我抬头看看他，他悲伤到扭曲的脸庞上挂着两行眼泪。他一直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悲伤，但因为他总是笑嘻嘻的，所以大家自动忽略了他的痛苦，以为他已经忘却了难过，转过来又可以笑脸相迎了。然而，有些人的悲伤是藏在酒窝里的。我心痛的手指一抽，深吸一口冬夜的凉气说道：“对不起，我不是要自杀，我只是没有留意到。”

卫江南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说对不起，他脸上的表情一僵，然后憋了气说：“没，没关系，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茫然的看看车水马龙的街道，兴味索然，把脸上的眼泪一擦，淡淡说道：“你送我回家吧，行吗？”

“行。”

卫江南答应着，带我去了停车场。“苏小玉怎么样了？”

我问。“额……精神状态不太好，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医生说了不要情绪起伏太大，但她控制不住。”

卫江南的声音落寞空洞。就在不久前，卫江南的母亲刚刚去世，苏小玉又出了事，他照顾完了妈妈又照顾女朋友，一定心力憔悴。“等我明天试镜结束，就去看小玉。你也休息一下。”

我说。卫江南说：“没事，盛诀请了护工帮我，我其实不累。”

说着，卫江南在倒车镜里瞄我一眼，看到我哭红的双眼肿的像俩核桃，到嘴边儿的话又咽了下去。我知道他想问我和盛诀怎么回事，但是现在的我，没心情谈这个话题。我低头，看看自己瘦削的大腿，两只手合在一起刚好是我大腿最粗的地方的腿围。不知道等我快死的时候，会不会骨瘦如柴，只有40斤？我自嘲的笑笑，望着车窗外缤纷梦幻的霓虹灯，声音浅浅的说道：“卫江南，我们定一个秘密协议怎么样？”

卫江南狐疑的看看我：“什么秘密协议？”

我把头靠在车座靠椅上，疲倦的说道：“如果苏小玉找不到合适的肾源，那就用我的。”

“啥？！”

卫江南差点闯了红灯。“你，你在说什么啊柳如意！苏小玉虽然是我女朋友，但你也是我朋友啊，你还是我好哥们儿的女朋友，我怎么可能用你的肾源！这样的话，你别再说了！”

我欣慰的看看卫江南，从他略带愤怒的表情里，我看到了他真诚的义气。“盛诀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荣幸。”

卫江南被我一句话逗笑：“别逗了，是我有盛诀那样的朋友才是幸运！”

我笑着摇摇头：“卫江南，我不是突发奇想，我不是信口开河，我是说真的。”

卫江南大为不解的看着我，看到我脸上认真的神情后，他没有再咆哮，而是问道：“那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理由……”我喃喃念出这两个字：“理由就是……其实我快死了，我还有两年时间。”

卫江南这一次彻底不敢开车了，而是将车停在马路边，震惊的瞪着我：“你，你说真的？这事不能骗我，不能开玩笑！”

我看着卫江南的眼睛，用同样认真肃穆的眼神回看他：“我确定，我没有开玩笑。是真的。”

“可是，可是上次盛诀去医院调查过，医生说你的病情正在好转！”

我微微一笑：“果然，盛诀真的去调查了。他了解我，我也了解他，他总能预知我是不是在说谎，比神明还灵通。不过这一次，我比他更胜一筹。我买通了我的主治医生，叫他不管是谁问起我的病情，一律说正在好转。其实我的病情是急剧恶化的。”

卫江南错愕的合不拢嘴，深深蹙着眉头，眼神变幻莫测，仿佛一眼万年：“你，你……”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我抱歉的说道：“对不起，我也是不得已。现在你都明白了吗？”

卫江南点点头，又摇摇头：“柳如意，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害怕失去你们每一个人！每一个！”

我被卫江南感动的不行，他一个大男人在我面前崩溃大哭，我最受不了。我憋着眼泪吸吸鼻子，在卫江南肩膀上鼓励性的拍了两下：“卫江南，你说过，只要我给卫氏融资一百亿，你就愿意为我赴汤蹈火。我不用你赴汤蹈火，我只需要你配合我，掩护我，完成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谎言。我不想让盛诀和苏小玉，为我伤心。如果是你，你的生命还剩最后不到两年时间，你会不会选择跟我一样，悄无声息的死去，不让任何人我爱的人痛苦难过？”

卫江南眼底闪烁着泪光，一闪一闪的，始终蒙着一层化不开雾气。他喘了几口粗气，哽咽道：“我……我明白了……我帮你！”

“那么，苏小玉如果没有合适的肾源……我的肾……”“我会照办的……”卫江南擦擦溢出来的泪滴。我抿嘴一笑：“谢谢你，卫江南。”

说完，我转过头靠在车座上无声的哭了出来。这世上痛苦不堪，被生活折磨的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人多了去了，不缺我这样一个伤心人。何况如果我能帮助身陷水深火热的苏小玉，那就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