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惨叫,让夏日里的空气变得如同秋日般肃杀。 但这肃杀并没有持续多久。 居高临下又突然出现,再加上身份的压制,几波箭雨过后,这边的官兵陷入了混乱。 当那些强硬想要杀出一条路的接连被准确的射穿,更多的人便再没有抵抗之心纷纷抱头缴械。 亡命攻击方家人的场面没有出现,让严整以待的护卫们松口气又有些失望。 “还以为多凶悍呢,连那些山贼都不如。”
高管事说道,“连拼都不敢拼一下。”
“不,他们不是不凶悍。”
君小姐说道,“当然,那些山贼也不能说凶悍。”
那到底凶悍还是不凶悍? 高管事看向她,朱瓒也看了眼她。 “山贼面对咱们,咱们不过是一介草民,他们与咱们没有任何勾连,所以无所顾忌,人无所谓才无所畏,所以悍勇。”
君小姐说道,伸手指了指前方正被围住的缴械的官兵们,“但他们面对官兵,那就不一样了,且不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就说秋后算账累及家人谁也要掂量掂量。”
是啊,他们要面对的可不是草芥山贼百姓,而是与他们一般的官兵,不是说杀死了就杀死了,扔在荒野无人理会,事后也无人查问。 这挑战的可是官家的脸面,总有一千种一万种法子叫你还回来。 人有所谓也就有所畏了。 此时缴械投降,不过是事后判个军罪,运气差的丢了命,但也仅此而已,毕竟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他们行事是受上级指派,牵连不到家人,犯不着为此舍家舍命的。 高管事等人听得点头,一旁的朱瓒却冷笑一声。 “官大一级压死人。”
他说道,“好像压着别人他们就能无所不能似的,遇到事跑的比谁都快,没事到处都是规矩,悍勇,拴着链子的狗算什么悍勇。”
“这话就不对了。”
君小姐说道,看向朱瓒,“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了链子只会肆意妄为的狗只能算是悍,却算不上勇。”
朱瓒大怒。 “胡说八道。”
他说道。 这小子一路上插科打诨胡言乱语,倒是第一次见他发怒。 他发起怒来阴沉着脸,眉宇间满是戾气,就连刚经过生死厮杀血都染了衣袍的护卫们,也忍不住打个寒颤。 他不会打人吧? 这个男人到底什么来历高管事已经不去揣测,但他可以确信一点,这个男人很凶悍。 高管事想要迈步挡住他,但有人先一步。 方承宇从车里挪过来挡住了君小姐。 “哥哥,君子动口不动手。”
他认真的说道。 朱瓒呸了声。 “我才不是君子。”
他说道,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 一个女孩子,她能知道什么,如今说的这些也不过是她那当文官的父亲灌输的观念。 他吓她做什么。 虽然她看起来也并没有被吓到。 “你们这些读书人家说起话里头头是道。”
他嗤声说道,收起了戾气,掩****寒,“却不知道多少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多难。”
“我知道啊,很多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
君小姐说道,“但不能因为难,就要责怪那些道道,道可道,非常道,也不都是说说而已。”
这是要论道了? 耳边官兵们的呵斥声,伤者的哀嚎不断,口鼻间死尸的血腥气弥散。 他们这些人刚差点被劫杀灭口,现在在这里站着论道,是不是有点不严肃? 高管事呆呆的想着。 还好一向喜欢和人辨个分明的朱瓒并没有想要论道,不屑的笑了笑。 “我走了。”
他说道 走了是什么意思? 大家还有些没回过神,却见朱瓒已经大步向前而去,同时打了呼哨,在一旁的一匹马得得的跟上来。 “令九。”
君小姐喊道。 朱瓒停下脚回头看她。 君小姐想说些什么,又没有什么可说的。 前尘他们没有往事,以后就算有事,也不是现在能说的。 她最终笑了笑,心里又默念过令九这个名字,忽的有些促狭。 “相识一场同行一路,你可记得我的名字?”
她问道。 你可记得我的名字? 一个男人家没事记得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做什么? 再说女子的名字除了父母兄弟,也就只有丈夫才知道的。 这话说的有些不严肃吧? 高管事抬头看天凝这眉头,手中掐算似乎是要立刻知道什么重要的数字一般。 护卫们则都看着自己手中的弓弩,神情严肃,似乎立刻要进行一张殊死搏战。 雷中莲和方承宇一如既往。 朱瓒嗤声,冲她挑了挑眉。 “君小姐,相识一场同行一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钱货交易而已,已经两讫。”
他说道,“你不要想太多了。”
想太多。 她并没有想太多。 他到底是为什么总怕别人想多呢? 君小姐笑了没有再说话,朱瓒也不再看她翻身上马向前。 那边的官兵看到了阻拦。 “什么人?现在不许乱走。”
他们齐声喝道。 “往家里报信的。”
朱瓒停也没停的喊道。 官兵们向君小姐这边看过来,高管事迟疑一下伸手做个确认的手势。 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要急着往家里报信,官兵们不以为疑没有再理会。 君小姐看着朱瓒消失在视线里。 真是出现的突然,离开的也突然。 就如同人生一样,瞬时万变,永远猜不到会发生什么。 不过当然,君小姐还是能知道眼前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的。 “是方少奶奶吧?”
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魁梧将官说道,视线落在君小姐身上。 纵然亲眼看着这些人绞杀了适才的官兵,但护卫们心有余悸对他很是戒备,手里的弓弩毫不客气的对准他。 将官脚步停下,锐利的视线扫过他们。 这几十个护卫形容疲惫但却双目有神。 这些人适才的英勇他亲眼看过,就算见惯了悍勇的将士,他也面露赞叹。 而且这其中有两个更为悍勇的。 将官视线扫过,看到坐在车上的握着长枪神情木然的雷中莲,这是一个好汉。 虽然军中不能普及他这般的枪术,但收在军中也能成为一个悍将。 说到军中,另外一个人就更值得收入麾下了。 如果说这个耍枪的是个悍将,那那个人就可以能培养成一个万人敌。 虽然他看起来没有杀敌多少,但这边几十个护卫全赖他的指挥才能逼退这些山贼。 要知道这些假冒的山贼虽然只是散兵,但跟这些没经过团体作战的护卫们来说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但这些护卫却硬是扛住了山贼的攻击且将他们击溃,逼的隐藏在背后的官兵们不得不亲自出面。 这才让他们抓个正着,人证物证确凿,省却了拉扯麻烦。 将官的视线扫视过,却看不到那个人。 那个人呢? 适才好像走了一个去送信的,莫非是他? 算了这个不急。 他收正视线笑了笑,摆手制止亲兵们的跟随孤身迈步上前,在这些护卫弓弩前几步才停下,拿出一块木牌。 “德盛昌方曹氏说此事交由你处置。”
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