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先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何深，“三才杯加上泰叔的心意，如何？”

何深目光微闪，觑了一眼何深，指尖点在面前的茶杯上，一言不发。　　半响之后。　　他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回敬周朝先。　　“那就看周先生的诚意了。”

“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嗯。”

何深应了一声，掀起茶盖拨了拨茶沫。　　周朝先会意，起身告辞。　　“那我就不打扰大人了。”

“胡万，送一送周先生。”

“是！”

师爷笑着道：“大人，周朝先还真下得了本钱。”

送走周朝先的胡万一回来，听到这话，不解。　　“师爷此话怎讲？”

“哈哈哈，胡总捕回头想想周朝先临走前的话。”

何深敲了敲三才杯的杯壁。　　胡万灵光一闪，“五成？”

“没错。”

师爷点了点头。　　喝茶所用的盖碗，被称为“三才杯”。　　周朝先特意提起三才杯，就是借此暗示三成。　　三成加上陈泰的两成，正正是五成。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周朝先能第一次就出五成，所谋不小啊。”

何深脸上没有什么笑意。　　周朝先满身才华，又一身反骨。　　这五成，既是买路财，又是攀龙附凤下的本钱。　　“周朝先已经来了，倪永孝也快了。”

“大人！倪永孝求见！”

胡万的话音刚落，下属就前来通报。　　“说曹操，曹操就到，让他进来吧。”

何深挥了挥袖子，“将茶水换一轮。”

侍女低垂着头上前将茶水撤下，又换上新的。　　倪永孝进来时，似有所觉。　　“何大人，看来何大人刚刚接待了贵客，倒是永孝来得不是时候了。”

何深眉眼都没抬，“来得正是时候。”

倪永孝在何深下首落座，开门见山，“何大人，永孝今日前来叨扰，是为昨日宴席上之事。”

倚着椅背，何深半阖着眼，一言不发。　　倪永孝用力握着茶杯，神情沉了一瞬。　　转眼又重新浮起笑意，让人误以为方才只是错觉。　　“昨日何大人所言，永孝思索良久，愿意出这个，何大人意下如何？”

倪永孝伸出手掌，五指张开。　　而何深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视线没有任何停滞。　　倪永孝的心沉了下去。　　他特意给了一个极高的分成，　　是为了给倪家争取一线生机。　　刘知府废了，陈泰想周朝先取代他。　　等倪永孝几乎快心灰意冷时，何深终于开口了。　　“事关重大，我需要慎重考虑。”

倪永孝长呼口气，“在理，事关重大，何大人应该谨慎考虑。”

何深没有多说，再次掀起茶盖，拨动杯中茶水，示意送客。　　“大人，倪永孝和周朝先出了同样的价。”

倪永孝一走，师爷就迫不及待地道。　　“大人，这一次我们选谁？”

“倪家可以留，但是必须打垮。”

何深没有任何犹豫。　　倪永孝让利这么多，也是因为倪家现在的困境。　　但是，何深没打算让倪家再次站起来。　　“倪家留下来不是什么好事。”

胡万粗声粗气地道。　　当铺爆炸案一事真正幕后之人不是倪家。　　可倪家也不是什么善茬。　　师爷若有所思地点头，“那就是选周朝先了。”

何深没有说话。　　济南府的各方势力都盯着军工厂，想合作的人不少。　　最大的三方势力，依然是陈泰等一众勋贵、倪家、宁王。　　倪家必须要打垮，与倪家合作没有任何必要。　　而勋贵……　　何深敢保证，只要他和勋贵合作，一旦显露半点端倪，朱元璋都会毫不犹豫地砍掉他脑袋！　　再者，太子决定要和勋贵决裂。　　不管暗地里的利益，表面上何深必须和勋贵势如水火。　　如此一来，有太深层的合作，何深就不好进行这一系列操作了。　　周朝先已经表现出自己的野心和欲望。　　他和陈泰等人不是真正一条心。　　周朝先想往上爬，越过陈泰朝上爬。　　所以，何深要看看周朝先的诚意。　　至于宁王，何深没有放在考虑范围内。　　宁王半点不知道私底下的弯弯绕绕，捅到他面前，好事坏事对半开。　　心里有了计较，何深将走私一事压下。　　“胡万，陈兰和刘建明那里怎么样了？”

胡万嘿嘿一笑，“大人放心，一切按计划进行。”

“好！希望到时候倪永孝不要太过惊喜。”

急促脚步声突然传来，腰间挎刀的下属快步走进来。　　“大人，师爷，胡总捕！黄有光疯了。”

疯了？　　何深倏然起身，“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一两日，原本还不太确定，但是昨晚有人去了黄有光的院子，黄有光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甚至把屋子都砸了。”

黄有光这把刀卷刃后，何深深思熟虑。　　为以防万一，派人前去盯着黄有光。　　胡万瞪眼，“黄有光好歹是个总捕，一桩爆炸案弄得一蹶不振就罢了，怎么还脆弱得疯了？”

“哈哈哈！”

何深大笑，“黄有光不仅不脆弱，还聪明得很。”

“我要济南府的权力，需要控制济南府衙。”

“黄有光这把刀没卷刃，我必要第一个对付刘知府，就得先折断刘知府手中的这把刀。”

黄有光知道，自己要不卷刃，要不被折断。　　他只有这两条路，没有第三条。　　从他捉了小耳朵开始，黄有光就入了局。　　何深、勋贵、倪家，三个执棋人同下一盘棋。　　黄有光只是棋盘上的一个兵，入了局，就由不得他了。　　胡万尴尬地挠了一下头，“也就是说，黄有光是装疯。”

“嗯。”

何深点点头，朝下属抬了抬下颌。　　“昨夜谁去了黄有光的院子？”

“我们将他们的模样画了下来。”

他从怀里取出画像递给何深。　　何深接过来一看，眼睛一瞬间瞪大。　　“是皇上。”

师爷和胡万都傻了。　　皇上？皇上不仅来了济南府，还去找了黄有光？　　“父皇来了？”

朱标刚到就听见了何深的最后一句话。　　何深心里骂了一声，将画像卷了起来。　　“皇上和黄有财昨夜去了黄有光的院子。”

黄有光是黄有财的弟弟。　　失策了。　　何深没想到朱元璋竟然亲自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