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客栈的门前就聚集起了几道人影。 今天是真秀继续启程西行的日子,得到消息的几人纷纷前来相送。 他本想悄悄的离去,没想到反倒弄出了些场面出来。 除了吴成父女俩和老宋,乔震也是带着自己的两个弟兄,张阔和段玉来送。 “大师一路顺风,记得回来时一定要来我这里住两天,到时候新的老宋脚店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老宋说道。 “好,到时候就又要叨扰宋掌柜了。”
真秀笑着应下。 俩人现在算是合伙人,倒是比先前还要亲密了一些。 “真秀哥哥,路上小心。”
小青不舍的上前道别。 “今天爸爸跟我说,我们过两天也要启程前往鸡陵府,有机会还要去你的法华寺看看,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再见到真秀哥哥。”
“你参加完佛会一定要尽快回来,我和爸爸在法华寺等你回来。”
小青期待着在鸡陵府能跟真秀再次会面。 “好,路上要听爸爸的话,好好的在法华寺等我,一定能再见到我的。”
真秀宠溺的摸了摸小青的脑袋,昨晚听过吴成讲述的故事之后,他对小青就更多了不少的恻隐之心。 “那好,我们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青拉着真秀的手指勾了勾,然后用大拇指互相印章,算是做好了约定。 真秀也微笑着配合着她的动作,也认真的做了约定。 “到了鸡陵府钥匙遇到了困难,可以去衙门寻求帮助,提我的名字,肯定好使。”
真秀故作豪气的对父女俩说道。 这可不是他吹牛,以他跟景天阳的关系,这还真是小事一桩。 让吴成替他去给景天阳送信,也是存了让他照拂一二的意思。 这样他们父女俩在鸡陵府的时候,真秀也能更加放心一些。 等到跟其他人都一一作别,乔震才走上前来。 “真秀大师,虽然你我相处的时间尚短,但乔某对您是相见恨晚啊。”
“只可惜没机会再多相处些时日,实在是遗憾啊。”
乔震说得诚恳,他心里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要不是真秀的出现,只怕卢大海的案子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告破,奉天城也不知何时才能迎来如今这样的变化。 自打出了这件大案,裴彪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玩忽职守,把一应公务推给旁人,开始亲力亲为的干活了。 他们缉凶巡捕也是重新得到了重用,开始在府衙内履行职责,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天天混吃等死。 能当上缉凶巡捕的人有几个是图安逸的呢? 选择这样危险的职业,都是想着为百姓做些实事。 如今他们达成了自己的诉求,缉凶巡捕上下自然是满心欢喜。 就只是眼前卢大海这件案子的收尾就足够他们忙上一阵子了。 但现在这样的充实,让乔震等人感到分外的满意,不再有先前那样虚度光阴的空虚。 “真秀大师,昨晚我们查到了一些事情,觉得有必要让您也知道。”
乔震表情一肃,然后凑到耳边低语几句。 “卢大海被收押之后一直很配合调查,几乎我们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听看守他的狱卒说,卢大海经历过一开始的慌张之后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在牢里也是吃得好睡得香,完全不担心自己的下场。”
听到这,真秀不禁挑了挑眉:“他笃定有人会救自己。”
乔震点点头:“没错,可这卢大海却是没有料到,裴彪竟然先发制人,以此案性质恶劣,为平息民怨之由,破格当天就执行了他的死刑,直接拉到了菜市口凌迟。”
“听说那时候卢大海疯了一样的反抗,但还是被强行拉到了菜市口行刑。有趣的是,到了菜市口,那卢大海似乎就没再反抗过。”
“我问过一些围观的百姓,他们虽然在行刑时听到过惨叫声,但有些人却说声音听着不像卢大海,但因为实在被凌迟的状况,也就没有太多的怀疑。”
“只不过裴知府下了严令,哪怕卢大海已经身死,仍旧要继续行刑,以平民怨。”
“但凌迟完,只怕也不好看出卢大海到底是怎么死的了。”
乔震叹了口气,裴彪铁了心要隐瞒的事情,他也不好调查。 “我昨天看过卢大海的尸体,应该是中毒而死,但想来我的证词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
真秀说完和乔震对视一眼,不禁露出了苦笑。 裴彪应该是提前闻到了什么味,所以才如此急切的除掉卢大海,为这件案子盖棺定论。 至于具体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他们完全没有任何的头绪。 “至于大师先前跟我提到的可能有女孩被转移到他处的事情,现在暂时还没有头绪。”
“卢大海似乎将这件事做的很谨慎,他手下的那几个庄客知道此事的都很少。”
“但我会继续调查下去,如果有结果了,我会想办法通知你的。 “大师以后有机会来奉天府,可要记得来找我啊。”
跟乔震互通完有无,也算跟大家道别完毕。 真秀对他们施了一礼,便告别众人重新踏上了西行的旅途。 大家也对真秀的背影或是拱手,或是挥别,各念一句:“一路顺风。”
…… 出了城,真秀并没有第一时间向西而去,而是转到前往卢大海的那座山间庄园。 来到庄园,他又接着向后山而去,很快就来到了先前遇到顾小青的那片湖泊。 来到湖泊旁,真秀斟酌一番,终究还是开口道:“湖灵,你在吗?”
微风习习,湖面上皱起波折,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动静。 湖灵似乎并没有现身的意思。 真秀叹了口气,但也可以理解湖灵不愿理会自己。 他来这里只是觉得应该跟湖灵说一声,毕竟是他从湖灵的身边把顾小青带走了。 “小青和她的家人离开了。”
风已经止歇了,但湖面上的涟漪依旧。 “她很感谢你这十年间的陪伴,没有你,她也没有机会跟家人在重新见面。”
湖灵还是没有出现,但真秀知道它已经听到了自己的这些话。 “以后好好修行,不要再害人了,否则沾染了业障……” 真秀原本的话语到了嘴边,却改口道:“小青会对你失望的。”
说罢,他就在湖边诵念了一遍超度经文,将这湖泊里的怨气净化。 “好自为之,有缘再会。”
真秀留下一句,便踏着蛇骨链向西而去。 随着他的离去,湖泊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时,一道身影从湖面上缓缓升起。 湖灵原本模糊的身影变得更加清晰,五官竟然跟顾小青十分的相似。 人影低着头,看着脚下湖面的倒影,轻声呼唤一句:“小青……” 就这么在湖面上呆立许久,湖灵孤独的身影再次慢慢的沉入湖面,消失不见。 湖灵原本孤身一人度过了不知多少漫长的岁月,早已熟悉了孤独的感觉。 孤独与它而言,如同呼吸一样自然到根本无法察觉。 倘若没有十年前闯入自己生活的那道幽魂,现在本该也是如此。 可经历过十年陪伴的湖灵,却在这一刻,头一次感觉到孤独是如此痛苦与难耐。 在自己的身影消失的湖面的刹那,它嘴里有轻念一个对它而言十分陌生的词语。 “家人……” …… 真秀驱使着蛇骨链,飞过奉天城的上空,向西而去。 看着脚下这座巨大的城市,他不禁想起了这几天的经历。 一个个在此地遇到的人在眼前闪过,令他感慨万千。 而就在这个时候,脚下奉天城的各个角落中突然升起大量的金光向着真秀的体内汇聚,气势惊人。 幸亏这些功德金光只有真秀能看见,否则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动静。 真秀微笑着迎接这些金光,体内的功德不断的增加。 他这几天因为将功德加持在自己的招式里,消耗了一些。 如今消耗的部分不仅得到了补充,第三片花瓣也是取得了不少的进度,即将完成四分之一的转化。 对比起先前斩妖除魔得到的些许进度,可谓是迈出了一大步。 “想不到一件这样的案子,竟然抵得上好几百只作祟的妖怪。”
从第三片花瓣的转化开始,他的进度就变慢了不少。 可解决了奉天城的事件之后,得到的功德实在有够丰厚,竟然一举将进度推到了四分之一的进程。 也就是说,再解决三件差不多的事件,第三门神通白莲神纹也将修炼至圆满。 想到这,真秀不禁摇了摇头:“怎么会有这么多……” 他话说到一半,不禁想起了吴成给自己讲述过得事情,想了想,还是觉得话不要说得太满。 “或许我这体内的白莲就是因为这世道才出现的吧。”
“这么一想的话,奉天城这样的事情未必会少。”
真秀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喜还是悲。 只不过随着这个念头,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变沉了一些,他的身上似乎从一开始就背负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使命。 从他下山以来,遇到的竟是一些荒唐无道的事情。 现在细细想来,只怕这些并不只是偶然这么简单。 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突然有金光在他的手掌中凝聚。 真秀停下了思考,忍不住面色一喜,看着掌心中有自己心心念念的莲子凝聚。 “不知道这回是个什么宝贝。”
莲子凝聚成形之后,接着又是金光一闪。 真秀的手上顿时多了一根粉色的花绳,上面还有可爱的小红花点缀。 看到这根花绳的瞬间,他的呼吸瞬间一滞。 缓了片刻,真秀才重新露出苦涩的笑容,抬头望天。 【顾小青的花绳】: 思念凝聚成丝,千丝万缕编织出的花绳,可安抚目标的情绪,勾起对方最深刻的思念。 脑海中闪过这跟花绳的使用方法,真秀试着对自己使用了一下。 淡粉色的光芒打在了他的身上,他的眼前突然闪过许多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真秀赶紧闭上了眼睛,但那些身影仍旧在他的“眼前”。 如此过了好一阵之后,等到他重新睁开眼睛时,几滴眼泪从他的脸颊划过,砸在了手中的花绳上。 真秀用红红的眼睛,看着手上的花绳,在风中留下了一声叹息。 奉天城的轮廓在他的身后飞速后退,变得越来越小。 真秀抽了抽鼻子,然后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把手上的花绳也戴在了手腕上。 嘴里却是嘀咕道:“顾小青,你这什么破法宝,难道要让我把敌人哭死吗?”
自打真秀的实力变得越来越强,他在别人面前总是大师、圣僧,不自觉的便维持着自己高手的风范。 他已经很久没好好哭过了,先前看到那些思念的身影,让他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但哭过一场之后,心里却是轻松多了,就连眼前的世界也跟着清晰起来。 “倒是可以给自己减压呢。”
真秀看了看手腕上的花绳,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拉了拉自己的袖子。 “就是看着有些太少女了。”
…… 接下来的几天,真秀日夜赶路。 因为在奉天城耽误了一些时间,他便想追回一些进度。 以他的性格,让他掐着时间抵达目的地,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真秀喜欢提前抵达约定的地方,顺便如果能再踩一下点,那就更好了。 毕竟他这一次参加佛会,跟其他人的目的都有些不同。 他可不是来跟别人过家家的,是为了守住法华寺的脸面。 到时候,免不了要跟那几家不怀好意的寺庙起冲突,自然是越有把握越好的。 蛇骨链上,神情略显疲倦的真秀展开了一张地图,确定着自己现在的方位。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进入县城了,所以现在有些不确定自己的位置。 “如果方向没错,我应该已经出了奉天府,来到冀幽府的地界了。”
真秀自言自语道。 冀幽府是大炎的核心,就连京城也在冀幽府的最中心,只不过作为国都,京城是独立存在的城市,不归属于任何的府。 毕竟是天子所在,不能与其他普通的县城相提并论。 在真秀的西行旅途规划中,他暂时把京城给抹去了,害怕又会遇上什么事情耽搁几天,所以去的时候决定先不经过京城,等到回程的时候再去京城见见世面。 看了一会儿地图,真秀已经确认了自己的方位,这几天的旅程比较顺利,所以走了很远的路,想来提前到达雷音寺不是问题。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察觉到脚下的树林中残留着不少妖气。 “哦?又有哪个幸运儿要被我度化?”
真秀眼睛一闪,这两天只要路上遇到妖怪,他都会顺手解决,给自己攒一些功德。 就在他准备下去降妖伏魔时,又从林子里传来了急切的声音: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