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虽然问出了同样的一句话，但意思稍有不同。　　可他们也都马上了解了对方的意思。　　雷音寺的少年性子急，倒是先开口答道：“还未自我介绍，贫僧法号觉悟，此次佛会中代表雷音寺参加试炼的弟子。”

觉悟的语气稍显冷淡，但还算客气。　　真秀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两岁的弟子的法号叫做觉悟。　　现在想来，上一次他给自己带路的时候就未曾告知自己的名字，想不到今天却又在这里遇上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觉悟提醒道。　　“这……，贫僧自然也是来参加试炼的。”

真秀摊了摊手，不知为何觉悟会问一个这么明显的问题。　　他自然是知道觉悟是在问他为什么如此早就能完成试炼，抵达这里。　　但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不好回答。　　毕竟人家是雷音寺门下，总不好直说：“因为我比你强。”

真秀打了个哈哈，然后转移话题道：“不知道雷音寺此次有多少弟子参加试炼？”

“只有我一个。”

觉悟冷冷作答。　　“呃……”　　这一下，反倒更加尴尬了。　　“雷音寺还真是艺高人胆大，竟然敢只派一个弟子参加佛会的试炼，就不怕有什么意外吗？”

真秀在心中想到。　　可能这就是作为佛门圣地的自信吧。　　只不过，现在因为自己拔了头筹，觉悟似乎很不爽就是了。　　觉悟坐在真秀旁边的案几上，也不吃东西，就是直勾勾的皱眉盯着真秀。　　在这样的注视下，实在令人如坐针毡。　　也得亏真秀已经吃完了那些水果点心，否则这种情况下难保他还会有胃口呢。　　真秀也只好当做没看到觉悟的视线，转而继续看向镜面，结果发现相国寺的萌荫也走到了最后，已经他踏上了最后的台阶。　　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了动静。　　萌荫疲惫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而进入休息处的萌荫，看到这里已经有俩人坐着，错愕一下。　　而看到其中还有真秀的身影时，错愕之余不禁苦笑一声。　　“普渡师叔，恐怕人家不需要我罩着啊。”

萌荫想起昨日师叔对自己的嘱咐，不禁暗暗摇头。　　他先前在流光舟上虽然没有轻视过真秀，但也绝没有想过他拥有这样可怕的潜力。　　没看到现在是真秀坐在首位吗？　　而在一旁盯着真秀，穿着一身雷音寺僧袍的少年的自然不言而喻了。　　萌荫可是听师叔提起过的，试炼的头筹一直是雷音寺的，近些年从未有过例外。　　他承认，在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萌荫也有过改变这一历史的想法，所以才会在先前的试炼中如此拼命。　　萌荫要是稳扎稳打的上来，绝不至于会如此狼狈。　　只可惜的是，现实总是更加残酷的。　　他拼尽全力才尽快完成了试炼，结果这里已经坐了两个人。　　更加令他郁闷的是，一看这俩人就上来的比自己轻松。　　至于那个雷音寺的弟子过分年轻的事实，都已经让他郁闷不过来了。　　毕竟，那是雷音寺。　　萌荫抬手跟真秀打了个招呼，然后坐到了第三席的位置。　　他默默的开始吃起案几上的食物，恢复先前的消耗。　　萌荫可跟真秀不同，他认得案几上的这些好东西。　　这可是他完成试炼得到的福利，自然不会放过。　　萌荫认真的挑选着食物，以某种规律一一吃下，不放过任何一个，没多久就吃了个干干净净，还把壶中的泉水也都一饮而尽，然后便打坐运功，丝毫不浪费一点时间。　　真秀本想搭话，排解一下被觉悟盯着的尴尬，但看到萌荫如此疲倦，又如此认真的进食，便打消了主意。　　最后，看到萌荫喝光了泉水，真秀这才也想起来自己的水壶里还剩着一些。　　“连萌荫都吃得这么干净，我怎么能浪费呢？”

真秀也有样学样，喝得干干净净，而且边喝边把身子转了过来，背对着觉悟。　　觉悟见真秀完全无视自己，也不再自讨没趣。　　他一开始却是对真秀很不爽。　　因为雷音寺丢掉试炼的首席，在他的认知中这还是头一遭。　　好巧不巧，还是自己代表雷音寺参加试炼的时候。　　觉悟向来自视甚高，这样的结果他怎能接受，自然愤愤不平。　　他还是个青春期的少年，心胸没有那般开阔，喜形尽露于色，这才有现在这么无礼的表现。　　但觉悟其实也很清楚，自己这么死盯着真秀，除了自己泄泄愤以外，没有任何的用处。　　而且，现在也不是已成定局，待会儿还有夺回脸面的机会。　　“哼，待会儿可不能再失手了！”

觉悟打定主意，然后自己也开动起来。　　案几上的这些食物，哪怕是作为雷音寺弟子的他也不能经常享用到。　　这些东西都能够得着天材地宝的标准线，对修为大有裨益。　　觉悟生气归生气，饭还是要吃的。　　真秀感觉到背后那灼灼的目光已经消失，自己也不禁松了口气。　　就在三个人各自干饭喝水的时候，休息处有越来越多的身影出现。　　一个又一个完成试炼的佛门弟子来到了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休息处有其他的雷音寺弟子引导，倒也不会存在坐错位置的情况。　　而且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没人敢在佛会动歪脑筋。　　完成试炼的弟子大多筋疲力尽，坐下就争分夺秒的休息，恢复自身的元气。　　有懂行的，坐下之后立即开始吃掉案几上的食物，但鲜少有人能做到先前萌荫那样有条理的进食。　　可能他们虽然知道案几上的食物都是好东西，却都不知道最适合的进食顺序是什么。　　由此可见，像萌荫这样见多识广的弟子还是少数的。　　当然了，这其中自然不包括作为雷音寺弟子的觉悟。　　而看不出案几上食物来历的佛门弟子也都不傻，看着别人的行动之后也是有样学样起来，不多时就眼前一亮，狼吞虎咽起来。　　真秀的案几上已经干干净净，只剩一面镜子。　　他吃完东西没多久，就有雷音寺的弟子撤走了餐盘和水壶。　　扫视一眼现场，发现已经有近五十个人完成了试炼。　　而天色已经渐渐接近到午时的期限了。　　真秀通过镜面的影响，发现还有可能通过试炼的人也差不多在这个数字。　　整个试炼中金色的台阶一共有九百九十九节。　　还在前半段苦苦挣扎的人已经失去了完成试炼的机会，因为时间已经不够了。　　只有已经抵达后半段的人才有机会完成试炼，可这其中也已经有很多人已经筋疲力尽了。　　真秀在这里面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正是相国寺的萌空和萌净。　　他们二人已经突破了九百台阶，正在做着最后的冲刺。　　可师兄弟俩早已筋疲力尽，现在几乎是手脚并用的向上攀爬，身上的元气波动正在逐渐微弱，马上就要到强弩之末了。　　“就差一点了。”

真秀看到他们现在的情况不禁皱起了眉头。　　在场通过试炼的佛门弟子中虽然六品实力的比较少，但也不是没有的。　　六品境界的元气，刚好介于勉强能支撑到最后的量。　　但引人个人的差异，有的人刚好可以通过之后才耗尽元气，有的人则会在刚过半途就无力继续。　　而这差距这么大，其实跟意志有相当大的关系。　　现在完成试炼的六品佛门弟子无一不是一脸坚毅，眼神笃定之人。　　萌空和萌净是有完成试炼的可能的，现在就看他们是否有足够的意志了。　　一旁的萌荫也是关注着自家师弟们的情况，自然通过镜面的映像看到了俩人现在的模样。　　“加油啊，坚持住！”

萌荫暗暗为他们暗暗打气。　　相国寺到现在为止只有他一个人完成试炼，老实说这跟他们的预想相差很大。　　谁都没有料想到此次佛会的第一场试炼就会如此艰难，近乎淘汰了九成弟子。　　而且看现在的情况，还要淘汰掉不少人呢。　　萌荫自然是希望能完成试炼的相国寺弟子越多越好，不说别的，但是这案几上的食物就是一场莫大的机遇。　　萌空和萌净俩人最近已经达到了六品的巅峰，这还是多亏了他们跟真秀的那场误会，那一战虽然对他们凶险，但也得到了足够多的好处。　　此次若能得到这机遇，或许还能摸到五品的门槛。　　萌荫作为一个合格的大师兄，自然是希望两个师弟也能得到这机遇。　　可是，想要通过试炼又其实那么容易的。　　真秀和萌荫通过传影法镜可以知道他们俩已经离重点不远了。　　可问题是，萌空和萌净不知道。　　这试炼难就难在这里。　　他们的眼前永远是三十三节台阶，不多不少。　　不亲身体会过的人是无法想象这是多么绝望的。　　你永远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走出去了多远，离终点还有多近，自己是否还有那么一丝的希望……　　一成不变的风景，加上看不到重点的旅途。　　这世间最痛苦的折磨也不过如此吧。　　萌空和萌净的眼睛已经渐渐的失去了焦点，变得充满了迷茫。　　可他们的身体还在机械般的往上爬，哪怕步步维艰。　　师兄弟俩都硬憋着一口气，强撑着坚持。　　他们都知道，只要自己稍一松气，这痛苦就能结束。　　呼。　　多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张开嘴放松身体就能自然而然的做到。　　可他们不！　　他们就死死的憋着那口气，趴在台阶上，一点点的蠕动着攀爬。　　随着意识不断模糊，他们的动作竟然变得越来越干脆，越来越没有迟疑。　　不久前，相似的经历如同应激反应一样，让他们又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粗重的喘息声下，萌空和萌净几乎同时猛地抬起了脑袋。　　失去焦点的双眼中，突然多出了令人难以理解的狂气。　　他们不再去硬憋一口气，反倒开始嘶吼起来。　　“啊啊啊！”

师兄弟俩在台阶上爬行的动作逐渐粗暴起来，如同发怒的野兽，毫无章法。　　可这样反倒让他们快了起来。　　就像是几天前跟真秀交锋时一样。　　面对绝对的压力，萌空和萌净都选择了拼命的出拳，与无反顾。　　可这一次，没有真秀替他们承接下反噬，若是一个不慎，恐怕是难以承受的代价。　　要么成功登顶，要么跌落深渊。　　萌空和萌净，再次进行了一场豪赌。　　真秀紧皱眉头，死死的盯着镜面上的映像。　　而萌荫已经是不知不觉的身体前倾，扶着案几站了起来，整个人都差点钻进镜子里。　　但他这样的举止并没有让大家投来异样的目光，比他还要夸张的人比比皆是，多的是在为自家师兄弟大气加油的人。　　映像中的萌空和萌净随着突然的爆发很快就爬过了数十节台阶，终点依然在望。　　他们眼前剩下的台阶终于不再是三十三节，可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恐怕也没有察觉到。　　可他们的吼声已经开始嘶哑起来，爬行的动作也渐渐吃力，速度开始降下来了。　　“不行，坚持住啊！”

真秀和萌荫同时在心中喊到。　　若是在这个时候放弃，不仅前功尽弃，他们的心性和修为恐怕也要退步不少。若是情况再糟糕一些，恐怕此生再也难窥修行大道，成为一个废人。　　“萌空、萌净，给我继续爬，不许停！”

休息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怒吼，真秀呆滞的回头望去，只见萌荫赤红的眼，正抱着镜子，一脸激动。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萌荫如此失态。　　先前即使是看到真秀和觉悟先他完成视线，萌荫也不过是苦笑一声。　　可现在关乎到自家的师弟，他竟然露出这个模样。　　其他人虽然也在担心自家师兄弟，但做到萌荫这样的还是头一个，纷纷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而真秀愣了一下之后，便马上又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家伙，倒是一个不错的师兄。”

因为萌荫先前在流光舟上闭关的原因，真秀跟他的交流并不多，所以并不怎么清楚他的为人。　　但现在看他如此关心萌空和萌净的模样，怎么也让人讨厌不起来呢。　　每每这个时候，真秀这个法华寺的独苗就会忍不住羡慕人家的兄弟情深。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个小师弟，我到时候一定好好疼爱。”

就在真秀胡思乱想的时候，萌荫那边又传来了动静。　　只见他抱着镜子，突然欣喜若狂的喊道：“成功了，成功了！”

“他们成功了！”

他四处乱看，想要找个能分享喜悦的人，但看了半天，最后目光停留在真秀身上。　　萌荫对着真秀重重的一点头，然后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真秀再看镜面的映像，果然再也找不到萌空和萌净的身影了。　　“这两个家伙，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