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堂后面连着一个小院子，是晾晒药材的地方。老板一边领着叶春妮往里走，一边自我介绍道：“我姓莫，姑娘你怎么称呼？”

“我叫叶春妮，这个是我妈。”

莫老板听着叶春妮落落大方的样子，暗暗吃惊。他也算见得多世面的人，看这丫头梳着双辫、衣服满是补丁的模样不用猜都知道是从农村出来的。可叶春妮丝毫没有农村人的忸怩、胆小，反而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倒是跟在她后面的母亲一路都畏畏缩缩，连视线都不敢抬起多一分，才是农村人进城的样子。莫老板毕竟老滑，他心里想的完全没在脸上表露出来，还很热情地冲上一壶茶，招呼叶春妮喝完茶后，才进入正题：“叶姑娘，罐子里的地龙可以全倒出来看看吗？”

叶春妮答了声好的，慢条斯理地把地龙倒在准备好的簸箕上。一堆黑色的蚯蚓在簸箕上扭动身子，莫老板一点也不觉得恶心，还亲自用手抓了几条细细观看。第一次带货出来做生意，叶春妮是用了一百二十分的心。这批地龙每一条她都是精心挑选过的，每一条都比食指还粗，从莫老板放光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他有多满意了。叶春妮能看得出莫老板刚才那套操作是在试探她，心中实在觉得好笑。不过她也不怕，她带出来的货是上品，如果莫老板以为她是从农村出来大字也不认识一个的村姑，会任人糊弄的话，那可大错特错了。“叶姑娘，这些地龙我清心堂收下了。”

莫老板终于心满意足地看完，伸出八个手指头晃了晃，笑道：“我给你最高的价钱，收购价八毛钱一斤！”

叶春妮：……纳尼？！！旁边一直不吭声的梁丽英瞬间瞪大眼睛，八、八毛钱一斤？这农村里泥巴一样的玩意儿还真的能换钱？现在的一元钱能买到五斤大米，八毛钱那可是足足四斤的大米了！梁丽英又惊又喜，更多的是兴奋，她们母女现在实在太需要钱！太需要大米了！梁丽英下意识想答应下来，可是比叶春妮慢了一步开口。“八毛钱？”

叶春妮挑起眉头，“莫老板，你在逗我？”

“怎么是逗你？叶姑娘，”莫老板说得很诚恳：“我是诚心和你做生意的。”

“春妮……”梁丽英有点不安地拉了拉女儿的衣袖，用两人只能听到的音量：“价格不低了。”

叶春妮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莫老板，你别看我们是从农村出来的什么也不懂。”

叶春妮脆声道：“来你这里之前，我可是去打听过市场价的，地龙的收购价在十六块钱一斤呢。”

她当然没去打听过，这个价钱也是在后世听那个客户说地龙十来块一斤，她才胡乱编了个价钱的。不过看莫老板的表情，她是蒙对了。十几块和八毛钱，那可是差得远了！看来无论在哪个年代，奸商都能遇到的。莫老板脸色快速变了几下，被一个年轻姑娘揭穿他的小心思，实在有点难看。他开始的确是觉得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很好糊弄，看来是自己错了。想到这里莫老板不由得收起轻视的态度。“叶姑娘，”莫老板语气没变，但能听出他声音认真了：“没错，市场上的地龙收购价是达到十来块钱一斤，可人家那是地龙干啊。”

什么？这回轮到叶春妮惊讶了。“地龙干要先把蚯蚓清洗干净，然后撒点草木灰，利用草木灰将它们身上的黏液弄下来，再次清洗干净，然后把蚯蚓破开，清理干净内脏。”

莫老板说得头头是道：“最重要的一步在后面，把全部清理干净的蚯蚓整齐摆放在木架上晾晒，注意一定要摆放整齐，不能弯曲，不能圈起来。只有这种上品佳的地龙干的收购价格才能达到十几块钱一斤的。”

“但是叶姑娘你看，”莫老板用手抓起一条活蚯蚓，“你这些地龙虽然个大，但是还要我花费一段功夫来处理，自然给不了你多高的价钱。”

叶春妮暗暗扼腕，怪自己以前没事先搞清楚，原来不是把蚯蚓抓了就行的。但她表面上是不会懊恼表现出来的，和人做生意，气势被对方压下了，还怎么玩？“那莫老板你给八毛钱一斤也太低了。”

叶春妮伸出双手，故意卖惨：“你看我为了抓到这些地龙，一双手又是泥又是伤的，你不能把我价钱压得太低吧，我也只是想混口饭吃而已。”

她一个小姑娘说得真挚可怜，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不会改价钱了的，莫老板不由得一心软，“九毛钱，你能接受我们就成交。”

“莫老板，你看我妈的手，比我的更沧桑。”

叶春妮拉起梁丽英的双手：“天这么冷，我们通夜在田里熬的。五块，你肯定不会亏。”

“你这小姑娘还挺会讨价还价的。”

莫老板连连摆手：“我还要请人来处理这批地龙，那也是一笔不少的开支。这样吧，看你们俩母女都不容易，我给最高最高的价钱了，一块五，你在外面绝对找不到这个好价钱。”

“三块。”

叶春妮作势要把地龙都收回陶罐里，“如果莫老板你不愿意，我也只好再走多两间药材店。”

“哎哎哎，你这小姑娘，地龙都倒出来了，怎么还要装回去呢？”

莫老板急忙阻止她，一跺脚，脸上全是肉疼的表情：“两块五，真的不能再多了！”

叶春妮想了想：“行，成交。”

生怕她反悔，莫老板动作很快，扬声叫铺里的小伙计拿秤出来。一秤，不多不少，正好十斤。莫老板压价虽然厉害，不过给钱倒是爽快，立即数了二十五块给叶春妮。叶春妮记得1986年钞票最大面值的是十块，直到1987年的4月才开始流通五十块的钞票。所以现在十块就是八十年代的“大团结”。叶春妮捏着手里的两张大团结，还有五张一块，穿越过来两天时间，这一刻她才稍微松了口气。“叶姑娘，”莫老板不忘打招呼：“还有地龙你可以继续给我送来。”

叶春妮笑笑，不答应也不拒绝，只说了一句：“再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