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几年。我上次来这园子的时候，还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学生，一路都掩饰不住惊讶和赞叹，文轩边笑边摇头，却从未让我闭嘴，任由我胡闹。如今再来的时候，没有了让我喜爱的法国梧桐，也没有了盛满晚霞和朝阳的一池清泉，只有干涸的一个大坑，荷花和芦苇都死在了里面，整个园子没有一点生气。是因为没有女主人，所以连温馨都做不到了？“曲先生。”

厉擎天在我突然出声，我循着他的眼神望过去，看到了一个身形瘦削的男人，拄着拐杖，时不时就要咳嗽几声，像是下一秒就吐血归西了一样的孱弱。“你……咳咳……来了就好……进来吧……”他转过身，步履有些踉跄，我们穿过了荒凉的院子，走到了更加阴沉的室内，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一条长桌摆在眼前，白色的烛台和花束，拜访整齐的餐具，以及正在依次摆放的食物。“随便坐……别客气……”他咳嗽着摆手，坐下来就开始喝手里的酒，整个房间里弥漫的都是红酒的醇香和甜腥气味，还有一些别的味道，但是被点燃的熏香掩盖住了，鲜血的味道。“嘀嗒……嘀嗒……”微弱的水滴声，木质的地板会将这个声音放大，我换股四周，太昏暗了，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家具的轮廓，茶几沙发烛台镜子都蒙着白色的纱布，安静的可怕。“关小姐看什么呢？这么……这么入迷……咳咳咳……”曲先生晃着高脚杯，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如实回答：“您有没有听到水滴的声音，滴答滴答的声音？”

厉擎天突然咳嗽两声，像是示意我闭嘴。“水滴声啊……”曲先生低下了头，像是在思考，厉擎天站起来打圆场，“夜颖这些天休息不好，总是幻听，曲先生不要介意……”他举起手里的酒杯，“我很开心能和您共进晚餐……”对面的男人突然伸出一只手，“嘘，我也听到了……”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骇人的表情让我险些尖叫出声，如果这个程度还能忍住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完全超乎了我的意料。他突然站起身，在黑暗中抓起了一块布，猛地一掀。“啊……”我无法控制地尖叫出声，厉擎天一把将我揽在怀里，捂住了我的眼睛。那是小魏，浑身是血的赤裸的小魏，重重地摔在桌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一眨也不眨，血从桌子上淌下去，滴在了地上，嘀嗒，嘀嗒……“这就是你说的礼物？”

我抓住他的领带，哑着嗓子问他，呼吸都困难。“这就是你说的礼物，他才二十岁，能做什么错事啊？”

厉擎天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说：“二十岁，已经做了很多恶了，他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会用感情杀人了……”杀人？“我很感谢你啊，擎天，终于让我抓到他了。”

男人摇摇晃晃地抓起了那把拿来切肉用的刀，眨也不眨地刺进了小魏的脊背，慢慢地滑下去，小魏动也不动，像是死了一样。又或许已经死了。我抑制不住地干呕，厉擎天伸手帮我拍后背，被我拒绝。“这位小姐是觉得我做的不对吗？”

曲先生说完，将刀抽了出来扔在了桌子上，咣铛一声响，吓得我回过了神，他表情癫狂，眼里突然迸发出来的光让人害怕。厉擎天横在我的面前，“曲先生，你喝醉了，家阳，扶曲先生去休息！”

他的声音是颤抖的，他在紧张，甚至在害怕。“蓝色的裙子……长长的头发……你送了我那么多礼物，怎么没有把我的妻子送回来啊？”

他抓着厉擎天的衣领，酒气扑鼻，我向后一个趔趄。“你身后那女人就留下来，做个赠礼吧，行吗擎天，看在我……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费尽心思帮你打压陆雷霆的份上……”厉擎天一把推开了他，揽过我就要离开，曲先生猛地大喝一声，那中气十足的声音甚至让人怀疑究竟是不是这孱弱的身体发出来的。“站住！”

曲连之大喝一声，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钻出来的人群堵住了门口，厉擎天皱了皱眉头。“您这是什么意思？”

厉擎天指了指堵着门的人群，“我的助理呢？”

曲连之笑了笑，“你放心，我知道那是你的左膀右臂，不会亏待他的。这女人对你不是没什么用处吗？你动动手指，施舍给我这没人要的老男人吧，你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呢？”

厉擎天揽着我的手紧了紧，眼前这个男人一扫刚才的颓态模样，整张脸容光焕发，厉擎天也察觉到他状态的改变，掏出手机准备联系人的时候，就有人上前夺走了手机。几个人将我们团团围住，厉擎天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暂时也没有人敢上前一步。“你是故意要引我过来的？”

厉擎天淡淡地说，曲连之笑着点了点头，“我今天留你吃饭也是有事相求的，你行行好，我老头子没什么本事留不住货，你拿你的货换你的女人，不过分吧？”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扯着我的胳膊，想要把我从厉擎天身边带走。厉擎天一拳打在那人眼睛上，将我护得更紧，“曲老，过分了。”

曲连之咂了咂嘴，惋惜地摇了摇头，“对不住，人总是要释怀的，我也是奉了上面的命令。”

他转过头，黑暗里又走出了两个人，是那天我见过的老林和那个女人。他们像是没有看到桌子上血肉模糊的搭档，眼睛只是平淡地看着我，“关小姐，好久不见。”

云捷笑着和我打招呼，我却不寒而栗。“你居然和陆雷霆勾结在一起？你忘了你妻子是怎么死的了？”

厉擎天的脸色越发的阴沉。那个温柔的女人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