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师父按照卢老伯给的指示,穿山越岭,一路好找,果然在一个山坳子里看到一片平坦的旷野,长着不甚来厚的杂草,周边一片林子,林子边有河流,于是我们便顺着河流往西走,一直走到傍晚,果然看见了一座还比较新的两开的木屋。我和师父一阵欣喜。当我们来到木屋前的时候,却发现大门是虚掩着的,里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死静死静的,给人一种极为压抑的感觉。我站在白神婆的大门外,对着里面喊了一句:“请问白婆婆在家吗?”
过了老长时间,屋子里还是悄无声息的,于是我失望地回头看着师父:“师父,她老人家好像不在呢?看来我们今天是白跑一趟了。”
就在我的话音刚落,紧接着就听到身后一阵“咿呀”的开门声,我又转头一看,只见大门已经完全打开了,然后从昏黑的屋子里踱出来一个老妪。乍一看她,我着实吓了一跳,若不是知道是白神婆,我只当是个鬼呢。因为白神婆的样子实在长得有些可怕。她身穿着一件破不溜丢的灰旧外套,她本来年纪不算很老,看起来只比师父大那么几岁而已,应该只有六十来岁吧,可是她披散着满头半黑半白的长发,脸上的褶皱明显是岁月冲刷而留下的痕迹,长得骨瘦如材,越发显得没有气血之色。她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就连眼睛也不像是在正视我们,像是看着别处一样。“白婆,稽首了。”
师父便打招呼边做出古人施礼的样子来。“林先生?你们进来吧……”白神婆就这么面无表情风轻云淡地吐出这么一句话,便兀自转身进了屋子。此时的我忽然有些纳闷了,这和卢老伯所说的区别也太大了些,不是说不见人不和人打交道不给人看事了的么?怎么就这么轻易让我们进屋?难道真的是因为白神婆与师父以前有过一面之缘,而且都是阴阳行当里的人吗?当我还沉浸在郁闷中的时候,师父已经大跨步进了屋子,于是我也跟在后面进去了。屋子里很简陋,中间只有一张老式八仙桌,堂屋里的偏座旁供着“廖太奶之灵位”,而正上方却单独设一张供桌,摆着香炉烛台,牌位上写着“玉女天仙胡碧娘之神位”。廖太奶,我倒是知道,小时候误闯死阴槽的时候我还见过呢,听师父说是这白神婆的师父,而玉女天仙胡碧娘应该就是一位地仙了。而廖太奶、白善琦她们这样的神婆,之所以能够识阴阳福祸、懂神通诸法,是因为她们顶了地仙。所谓顶仙,就是能够请仙家的师父,也可以让仙家的师父附上己身,这样就能得到师父的一切神通。而她们所顶的这位胡碧娘,就是狐仙,乃是地仙五大家之一。而地仙五大家就是地仙里最为常见的也是最有神通道行最深的五家,分别是胡仙(狐狸)、黄仙(黄鼠狼)、白仙(刺猬)、柳或常仙(蛇)和灰仙(老鼠)。话不叙繁。当时我正在打量白神婆家中陈设,只听师父开口道:“白婆,今日我带着小徒贸然来访……”可是还未等师父说完,白神婆即打断道:“恩!不用说了,你的来意我已明白。你是想来找我解你心中的疑惑和看看这孩子的命。”
此言一出,不只是我惊呆了,我看到师父脸上居然都露出了惊诧的神色,看来这白神婆确实是了不得。本来今天来的目的到底是甚,师父不说我也不好问,若不是白神婆此时说出来了我哪里会晓得师父的意思呢。师父点头说:“正是!我已经赶了近四十年的尸了,不知是不是到了该歇脚的时候了。”
白神婆先缓缓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示意师父坐在了他的对面,而我则垂首侍立在师父身旁。“你命中有一债未了,一劫未脱!此乃天意,不可违逆!”
听白神婆说的那般正色,我心下也是吃惊,不知师父到底有什么债又有什么劫,然而师父却也没问,好像自己心里是明白的,微微点了点头,又朝白神婆说:“我明白了。只是我这徒儿……我亦不知我是做得对还是做错了。”
接着白神婆就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神深邃,看似无光实则清明,我几乎都不敢与她对视。只听白神婆微笑着说:“是非对错,顺天顺心。只是她的命,我却不能算,或可说,不可道破!”
我闻言一怔。这是为何?为什么我的命不能算?我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白神婆,而白神婆的神情确实显得那么的毋庸置疑。虽然我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天机不可泄露”,可是我的命又涉及到什么天机呢?我不也是个正常人吗?为什么别人的命能算,我的命就不能算呢?本来我今天跟着师父来的目的本也不是为了算命来着,可是此时白神婆却说出我的命不能算的话来,这能让我不郁闷么?于是我又看向师父。而此时师父却是十分淡然,点了点头说:“这么说来我看的也未出错。”
师父说着又扭头看向我,然后安然地对我说:“若思,你先出去吧,我有些话要单独和白婆婆说。”
我应了一声,便出门去了,而且顺手关上了门。我有些郁闷,为什么师父今天有些怪怪的,和白神婆的对话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难道师父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为什么要避开我和白神婆单独说呢?饶是如此,为何又带我来呢?虽然我被一连串的疑问所纠结着,可是我始终没有前去偷听。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天色已经沉了下来,夜风悸人,寂静的山林越发显得神秘而诡异起来,像梦一样孤寒。忽然听到一阵开门的声音,师父终于走出来了,脸上的表情像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准备开口问师父,可是师父却只是催促着我赶紧回家,于是我也只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