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韫与北临休战三日。这晚,晏殊言屏退莫语,独自出了营帐。今日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是她的生辰,亦是母亲的忌日。山岗附近有处断崖,倒是处僻静的地方,她便踱步前往。行至崖边,望着夜空中那皎皎明月,在这寂夜中更显凄凄。心下怅然,不知京中的家人可还安好?她摘下一枚树叶,放至唇边。曲调婉转,又带有一丝喑哑,若有闻者,几欲令其落泪而不自知。半晌,曲调声戛然而止,晏殊言未曾转过身,只是冷声道,“谁?”
一柄利箭破空而来,她眉峰蹙起,急急闪身,这才堪堪避过这致命一箭。那利箭穿透树干,箭尖在月色下闪耀着幽蓝色的流光,看来是淬了剧毒。她本想着在营地附近,许是不会有何变故,是以,未曾携一兵一卒。谁料竟生出此等变数。她环顾四周,自暗处走出十余人,脚步声微不可闻,许是高手无疑。皆着夜行衣,手执长剑,向她逼来。晏殊言自腰间抽出宝剑,银剑飞舞,宛若流光。幸在她剑术了得,才堪堪应付这些高手的攻势。莫语本就不曾放心,便在远处跟着她,听闻动静,匆匆执剑赶来,“主子,你先回营地。”
莫语挥剑,挡住黑衣人的攻势。却被晏殊言的状况分了心,被一黑衣人划破手臂,霎时血流如注。“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先去营地搬救兵。”
晏殊言道,不肯离去。莫语的功夫不及她,若是将他留在此处,后果自是不言而喻。出征前,她答应了莫聆,要将莫语平安带回北临,此时又怎会容他犯险。“主子,你肩负着晏家的兴衰,是以,你现在必须离开。莫语自有办法。”
莫语坚决道,一面掩护着她的去路。一面趁黑衣人不备,丢出信号弹,白光冲上夜空。晏家军见此信号,便知晓她有难,自会匆匆赶来。晏殊言见他如此,便只得离去。那黑衣人见她欲离开,登时便向她涌来。一路上,利箭自她身侧呼啸而过,她看着那一道道闪过的幽蓝流光,饶是上过战场杀过敌,亦被惊出一身冷汗。黑衣人穷追不舍,又有人拦截回营地的去路,无奈之下,她跑至一处断崖。崖边的石块掉落,好半晌才听见落水声。崖下有河,名曰黑河。正值汛期,河水湍急,落水者十之八九不得还。旁有密林,方圆十里,遍布瘴气,林间猛兽出没。便是连猎户也不敢贸然而进。这处地界甚是危险,是以村民外迁,现今并无百姓居住。既无利益,各国自是不愿管辖,便成了一处独立于各国之外的蛮荒之地。她立于崖边,与莫语遥遥相望,居中的黑衣人拉弓相向,蓄势待发。她俯视着山道上闻讯而来的将士,心中却是平静,超乎了生死。“可是南韫的人?”
她开口,语气淡然,却教人心坎惶惶。来人面上无丝毫表情,除却杀意,眸中并无其他感情。寻常人便是有杀气,亦不会这般浓烈,除却皇室豢养的死士,便是江湖上的杀手。而寻常杀手又岂会有这般好的身手,来人应隶属于阎罗殿。阎罗殿杀手武艺高强,甚少任务失败,是以,少须得千金方能雇来。拓跋铮的为人,她倒是清楚,不会干这等事。那么,便只有一人了。“丞相大人果真是腰缠万贯,为了在下区区一条性命,竟舍得雇阎罗殿众多杀手。只是不知,若是阎罗殿的杀手此次任务失败,丞相大人会不会记恨?”
晏殊言笑得风轻云淡。利箭迎面而来,原是那黑衣人松开了弦。力度之大,须臾之间便可取人性命。晏殊言纵身一跃,转瞬之间,身影便消失在山崖之上。空中传来她的声音,“今日之仇,他日必报。阎罗殿,我便留你再猖狂些时日。”
声音寒冷如来自地狱中的恶魔,令阎罗殿的杀手亦惊惶不已。那黑衣人冲至崖边,却望不清崖下的形势,入眼一片漆黑。好半晌,才传来落水声。一众杀手皆不识水性,不敢贸然而下,只得愤然转身。一队晏家军已赶到,断崖处又是一番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