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晏殊言便在女官的带领下,来至东门,与女帝等人会合。众人皆身着素色宫装,虽是简朴,却又不失典雅。洛千城这般穿着,少了一丝狷狂,多了一分儒雅之气。而洛千星,今日亦要比平日里端庄许多。女帝心中知晓,晏殊言定是不愿让北临的使臣瞧见自己模样,是以才戴了面纱,倒也不曾说些什么,只是笑吟吟地招呼着她上了马车。宫门外,是来自东垣各地的百姓,他们不辞劳苦来此,便是为了远远地瞻仰女帝的威仪。这些百姓远远地瞧见黄色马车驶出宫门,便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路,马车所到之处,百姓皆伏身在地,口中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女帝抬手示意,这马车便停了下来。女帝在女官的搀扶下,走出马车。她站在马车上,望着周围的百姓们。百姓见状,便未再出声,仔细聆听着女帝即将说的话。“诸位平身,今日乃朕诞辰,虽居高位,但理应与民同乐,是以,今日特赐诸位无须行礼。”
话音才落,众百姓欣喜地叩谢道,“谢主隆恩!”
言罢,众人起身,举臂欢呼,祝愿声声,不绝于耳。“今日大庆,诸位须得小心,切莫发生拥挤、踩踏之不幸事件。”
女帝说罢,便转身回了马车。马车并无车帘遮挡,是以,晏殊言便能清晰地看见这些百姓们崇敬的眼神。大街上亦不乏女子,她们三五人聚于一处,瞻仰女帝。大街上一片安乐之景。以前,临丰帝亦去过皇陵祭祀,路过帝京的朱雀街,大街上的百姓也甚是崇敬,但更多的,却是畏惧。再者,朱雀街上的人,大都是些男子,虽也有些已出阁的妇道人家,但却是极少。两者相比,自是高低立见。一行人先是去了东郊皇陵祭祀先祖。奈何晏殊言的母亲,洛妗,当年出走,未曾归来,是以,未能入皇陵。祭祀一番,便花了三两个时辰。紧接着,众人便往相国寺而去。相国寺坐落于东郊山上,与皇陵相距不远,不过两三里路罢了。只是,山道陡峭,马车上去不得,是以,女帝便率领一行人沿山道徒步而上。好在山不高,不足半个时辰便到了相国寺。相国寺以灵僧闻名,平日里香客们络绎不绝,香火缭绕。只是今日,因女帝要前来祈福,是以,相国寺便闭门不接待香客,偌大的寺庙,倒显得有些空落落的。相国寺住持高僧领着诸位弟子在寺门恭迎女帝御驾。时值晌午,住持高僧早已吩咐弟子做了素餐,这厢,才见女帝,他便领着众人去了禅房用膳。膳食都是些清粥小菜,极为寡淡,洛千星素来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自然是有所不适。但见女帝与晏殊言皆是吃得有滋有味,便噘着嘴,只得认命地用膳。用完膳,主持高僧便领着众人去了佛堂诵经为苍生祈福。女帝居首,跪坐于蒲团上,双手合十,虔心诵经。住持在一旁敲着木鱼,口中亦是念念有词。晏殊言与洛千城、洛千星只得跪坐在女帝身后,照着佛经念。随侍的女官、宫人皆跪在佛堂外。念罢经,住持高僧便拿来签筒,让女帝抽一根签。女帝随手拈了一支签,将其递给住持高僧。住持高僧看罢签,闭眼解签,而后对女帝道,“恭喜陛下,诚感动天。”
女帝闻言,一脸喜色,问道,“大师,此签何解?”
住持高僧道,“陛下这签抽得是极好。东垣这些年定会风调雨顺,百姓必能安居乐业。且东垣不会为战争所累,实是上上签!”
女帝听罢,自是极为高兴的。她道是要为相国寺的菩萨再塑金身,大手一挥,便有宫人抬着装满黄金的箱子而来。住持高僧未曾拒绝,只代菩萨谢过女帝,道是要将相国寺发扬光大。临走时,住持高僧望着晏殊言道,“公主,可否与贫僧借一步说话?”
晏殊言听罢,便与住持高僧走至一旁,道,“大师可有何事要与我说?”
“公主,贫僧告诫一句,万事皆有因果,随心而定,终究才不会害人害己。”
住持高僧说这一番话,有些高深莫测。晏殊言虽有些不解,住持高僧将自己唤至一边,说了这么一番有些费解的话。但她还是笑着说道,“多谢大师指点。”
而后,便与女帝等人一同出了寺门。住持高僧望着晏殊言,叹了一口气,有些惋惜地说道,“虽有帝后之相,但却命途多舛,终究落了个惨死的下场,当真是可惜了。”
洛千星见住持高僧与晏殊言说了些什么,便在下山的途中问她,“晏姐姐,大师唤你过去,与你说了些何事?”
“无甚大事,大意便是万事由心而定。”
晏殊言答道。洛千城在一旁,貌似不经意,却也听见了此话,他下意识地望了望晏殊言身侧的沐覃凌。沐覃凌将才在下山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崴了脚,现下正疼痛不已,她如今扮作女官,依宫内礼仪,晏殊言自然是不得搀扶她的。是以,晏殊言便吩咐了两个女官搀扶着她走路。这两个女颇有些不悦,是以,托着沐覃凌的手甚为用力,而沐覃凌却不能说她们些什么,倒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见状,洛千城竟有些心疼。洛千城见山道边有块巨石,便走了过去坐下,道,“你,过来!”
说罢,用手指指沐覃凌。那两个女官见状,当即便拖着沐覃凌迅速地行至洛千城跟前,道,“大皇子殿下有何吩咐?”
“本皇子累着了,要先在此处歇息半晌,你二人将她留在此处伺候我,再去与母皇禀告此事。道是无须等我,我届时自会在宴会之前赶回去。”
洛千城斜睨着这两个女官,冷冷地说道。将才,她二人的小动作岂会瞒过他的双眼?“是,奴婢遵命。”
这两个女官得知自己无须再搀扶沐覃凌,心中亦是快活。急忙松开扶住沐覃凌的手,转身便追着队伍而去。沐覃凌忽然失了支撑,几欲摔倒,好在洛千城及时起身,扶住了她,声音有些焦急,“你没事吧?”
“无事。谢谢!”
沐覃凌被洛千城的气息所包围,有些羞赧地道谢。洛千城放开她,见队伍远去,这才对她道,“你坐下来歇息歇息,待歇息好了,我们再动身回宫。”
沐覃凌将才还真以为洛千城当真是走不动了,才让自己前来伺候他,心中本还有些气愤。如今,听他这般说,觉得他是为了自己,特意如此一般,心下竟还有些感动。两人便坐在巨石上,一时之间倒是有些局促了。“听说,你从前曾在辛沂山上习武?”
洛千城开口问道。沐覃凌见洛千城问道,便开口说起自己习武的一番经历。偶尔,洛千城亦附和一两句,气氛倒是难得的和睦。晏殊言走着走着,转身便不见了沐覃凌的身影,便问将才搀扶沐覃凌的那两个女官,“我先前令你们搀扶的那个女官,怎地不见她的踪影了?”
“将才大皇子殿下道是累着了,要坐在石头那里歇息半晌,便让她前去服侍了。”
一个女官回答道。洛千星闻言,凑过头来,对晏殊言道,“晏姐姐,将才在山道上,哥哥一直朝沐姐姐那里瞧呢!”
晏殊言闻言,笑笑,不再做声。洛千城见两人歇息了大半个时辰,便自巨石上起身,蹲在地上道,“我们该动身回去了。”
沐覃凌见状,有些难以置信,道,“你这是做什么?”
洛千城闻言,有些不悦地说道,“你将才这一摔,莫不是还将脑子摔坏了不曾?我自然是背你下山,若是等着你慢吞吞地挪下去,怕是天黑也回不了宫。”
沐覃凌闻言,微微红了脸,好在洛千城是背对着她的,倒也未曾瞧见她的表情。洛千城背着沐覃凌走在山道上,天上飞鸟结伴,地上人影成双。沐覃凌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洛千城,谢谢!”
洛千城不曾回答,只是面上的那笑容,一直未曾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