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便是彦延。“彦延”这个名字,沐覃凌自然是知晓的,此前她与晏姐姐在凉城遇见舒家兄妹与潋滟时,便是借用此假名。沐覃凌闻言,对晏殊言道,“晏姐姐行事果然厉害,我将才可真真是担心极了,生怕你错过时辰。”
晏殊言听闻这话,笑笑,道,“你晏姐姐好歹也参加过几次才子大会了,自然是有了经验。若是连这等小小的问题都无法顺利解决,倒真是贻笑大方了。”
“将才所念到的这些人,便是通过初试的人选,烦请各位上赛诗台来,进行第二轮比试。”
那小厮又道。晏殊言闻言,便自座上起身,正欲上台。一位身着华服的男子见状,颇有些鄙夷地说道,“今年的才子大会是怎么回事?竟连一介小厮都能来参加,倒真是折了我等的颜面。”
话音才落,周遭正欲上台的儒生皆望着晏殊言,低声相互交谈着什么。他们所说的内容,自然是逃不过晏殊言的双耳,大抵便是与那身着华服的男子相同,她如今便如鸡立鹤群一般,自然是遭众人所不齿。晏殊言听闻这些话,心中亦是有些不悦,这些个文人虽不曾有一股子文人的酸气,但如今却是以貌取人,与那些酸溜溜的文人相比,却是好不到哪儿去。晏殊言正欲开口辩驳,便听得上座的老太傅开口为她解围道,“历届才子大会可都未曾有‘小厮不得参加’的规矩。再者,三人行,必有我师。学问无穷尽处,师者无身份之分,此番看来,倒是你们这些儒生浅薄了些。”
晏殊言闻言,不由得对这老太傅心生好感。这些个儒生的本意便是在老太傅面前搏个好名声,届时若是出仕,能得老太傅在女帝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这仕途自然是一片坦荡。闻言,他们当即便噤了声,朝赛诗台上走去。晏殊言站在一旁,不与他们相争,待这些个儒生上台之后,她才不急不缓地上台。那些个儒生上台后,便争先恐后地往好的位置赶去,老太傅见状,微不可见地蹙眉。待晏殊言上台时,台中仅余下离老太傅及郡守大人最远的那个座位。她倒是毫不在意,信步走过去,坐了下来。离她最近的那个儒生见状,微微将椅子往旁边挪了些。晏殊言皆看在眼里,不曾说话。“此次比试,便是七步之内作命题诗一首,以诗文取胜,先后次序,全凭个人意愿,”文状元说道,“哪位先来?”
话音才落,将才奚落晏殊言的那华服儒生便自座上站起身来,躬身对上座之人道,“在下顾朗,曾有幸师从于翰林大学士的得意弟子,温玄然。若是各位不曾嫌弃,在下便抛砖引玉吧。”
其言语间俱是得意,哪里瞧得出一丝“抛砖引玉”之意,这是要给其余儒生一个下马威。其余儒生一听,登时便对这华服男子歆羡不已,温玄然,确是东垣不可多得的人才。年纪轻轻,便成为女帝钦点的现太傅,授太子殿下治国论、诗词歌赋等课程。如今,这华服男子竟说自己曾师从于温玄然,便知此人亦是大有来头,令这些儒生如何不歆羡?晏殊言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听得有人在低声唤道,“彦兄,彦兄。”
晏殊言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便顺着声音望去,竟是舒扬。“舒扬,你不是说要带着潋滟与舒心去东垣京城吗?怎地来了曹州郡?”
晏殊言有些疑惑地问道。“我是特地来曹州郡参加此次才子大会。我一介书生,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总不能一直靠着自家妹子在外面卖豆腐过活吧。我听闻,老太傅会将一些有才识之人举荐给朝廷,便想来此碰碰运气。彦兄亦是想步入仕途吗?”
舒扬轻声地解释道,而后问她道。“并非如此,我不过是闲来无事,过来凑凑热闹罢了。”
晏殊言笑着道。两人趁众人的注意力皆在那唤作顾朗的男子身上,便在下面轻声说了会儿话,不多时,待舒扬答题后,场中便只剩下晏殊言一人还未曾作答。是以,她站起身,行至台中,对文状元躬身道,“在下彦延,还请出题。”
“将才见你与一人细声交谈,应是久别重逢。今日春色正好,此番美景,怎可不会友饮酒?此题便以会友饮酒为题罢。”
文状元笑着说道。说罢,便有小厮为晏殊言呈上一盏酒。晏殊言接过酒,望着望江台下的芳菲园,举盏轻嗅,道,“今日小园中,桃花数树红。开君一壶酒,细酌对春风。未能扶毕卓,犹足舞王戎。仙人一捧露,判不及杯中。”
(注:出自《答王司空饷酒诗》——庾信)老太傅与文状元闻言,俱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似是甚为满意。二人在上座探讨半柱香的时间,文状元便在宣纸上写下几人的姓名,将其递给身侧的小厮。小厮拿着宣纸,道,“第二轮比试的结果已经出炉,下面,是五位进入最终一轮比试的人。”
那唤作顾朗的华服男子手执折扇,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谁知,这五个姓名念完,却不曾有自己的姓名,倒是令他大失所望。他有些忿然地对那小厮说道,“你这是照着宣纸上的结果念的吗?莫非你不识字?本少爷不曾步入最终一轮比试,而这小厮却可以,这是为何?”
那小厮闻言,冷冷解释道,“公子技不如人,自然是无法步入最终一轮比试。”
“怎么可能?本少爷曾经可师从于温玄然温太傅,那小厮无甚来头,本少爷的文采,怎么可能不及他?”
华服男子道。晏殊言不愿意与这等人白费唇舌,便坐在那里不为所动。在众人眼中,那华服男子已是有失风度,而她,一介小厮,却是宠辱不惊,不为外物所动。两相比较,这华服男子自然是逊色许多。再者,这望江台中的儒生,除却些许世家贵族的后代,大多也来自普通人家,如今,晏殊言代表的,便不再仅是她自己一人罢了,更多的是那些寻常儒生。是以,两方唇枪舌战一番,却未能分出胜负。“你们这是作甚?莫不是还嫌自己不够丢人?”
文状元冷冷地说道。如此一来,这场风波才堪堪平息了下来。“彦兄,你定莫要辜负众人的期望,让那些贵少爷瞧瞧,他们所谓的惊世之才,不过是旁人阿谀奉承罢了。世间卧虎藏龙之辈,倒才是真才实学。”
舒扬未能进入最终一轮比试,便义愤填膺地对晏殊言说道。“彦延是吗?你且等着,最终一轮比试,我定会让你输得一败涂地,无颜见人。”
另一位身着锦衣的男子,想来与将才那华服男子有些交情,又见晏殊言一身粗糙的小厮服,自然是有些轻视她,便有些不屑地对她说道。“哦?那我们便拭目以待!”
晏殊言闻言,微微挑眉,勾唇笑道。她本不愿出尽风头,奈何这些个自视甚高的儒生们,却接二连三地来招惹她。她素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性,如今,她的耐性亦是耗光了。一番思索,她便觉得,自己无须再给这些个狂傲的儒生们留什么颜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