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见到墨亦歌。“亦歌和新奇他们去见这一带的海盗头领了。”

房间门突然打开，蔺眉长双手抱胸倚靠在门边上，目光冷淡的看我一眼，又对惜春说：“你先下去为姑娘布膳，这里没你事了。”

惜春点头应声“是”，便不慌不忙退下。我心里乱的很，海盗啊，杀人不眨眼的海盗都包围这船了，这些人怎么还这般悠然自得？蔺眉长似是洞悉到我心中所想，他干咳一声，道：“你不必惊慌，长孙家世代以航海为主，与东南西北海的海盗头目皆有交情。平日那些海盗只要见到船头挂着的长孙家家旗，基本不会来干扰。今儿这位海盗队长怕是新上任的，还不懂道上规矩，才会扣下这船。待亦歌他们见过这海盗头目，这船也就能放行了。”

“这话什么意思？长孙家这样正经的商家怎会与海盗有交情？”

我大惑不解。蔺眉长斜睨我一眼，冷笑说：“这年头哪有什么正经不正经，官匪一家，商匪一家并不是什么出奇的事。”

我瞬间顿悟，原来是这么回事。海盗之所以猖獗，是因贿赂了官府，有官府庇护。蔺眉长所指的交情，大概是指长孙家世代贿赂海盗而开通海路。我不禁感喟，如今这世道真是腐败！旋即我又想，罢了，这道上有这道上的规矩，况且有钱能使鬼推磨，墨亦歌他们这样机灵，又见过大世面，断不会有事。这样一想，我也放下心来。“看来你是敏感之人，个中缘由不用我道明，你想必也已经懂了。”

蔺眉长斜睨我一眼，语气依然冷淡。很明显，他并不想多与我交谈。当然，我也巴不得他快点从我眼前消失。不知是我自卑心理在作祟，或是事实如此，蔺眉长看我的眼神，及他唇角那似有若无的嘲弄笑意，着实像在对我暗示：你跟我们是不一样的！所以，面对他时，我会无所适从，坐立不安，好像我犯什么罪似的。“是的，我懂，多谢你特地告知。”

我客套对他。蔺眉长冷淡看我一眼，也没表示什么，揶揄道句“何须客气”，便潇洒告辞。他一走，我大松口气，方准备用膳，敲门声又响。惜春去开门，来人是伺候沈心兰的丫头芳若。她特地送碗燕窝粥过来给我，并传来沈心兰带给我的话，她今早身体有些不适，就不能过来陪我用膳，望我见谅。我让芳若替我代谢沈心兰，让她好生休息，注意身子，我晚点过去看她。芳若应声退下，惜春也被我遣退。房间剩我一人，耳根总算得来片刻清静自在，想来这些日子我也是够呛，应付墨夫人和沈心兰，陪笑陪客套真是让我身心俱疲，浑身不自在。唉，讲真一句，这做女人就是累，还是做男人痛快！用过早膳，我去看沈心兰。她昨儿吹了风，今儿伤寒，卧床不起。我坐至床边，陪她闲话些家常，直至芳若伺候她服完药，我客套又说几句慰问她的话，方才告辞。约莫辰时，墨亦歌他们回来了，船旋即放行，吵吵闹闹的海盗们一哄而散。雨过天晴，事情总算圆满解决。我心情大好，到墨亦歌房里找他，阿黄告知他出舱外透风去。我便又上了甲板，在甲板上左顾右盼，总算在船尾找到他。我摆出笑脸，欲上前叫他，忽瞥见他孤寂侧颜，便嘎然止步。彼时，海风呼啸，墨亦歌着一身月色白衣孤独孤立，目光望着遥远的天际，表情忧愁沉重，他似乎有什么心事。实话说，认识墨亦歌这么久，我从未见过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待我一向随和亲切，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悠哉模样，以至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无忧无虑，刀枪不入，没有烦恼的人。奈何他也有，他也有脆弱的时候，他也有这样寂寞孤清的一面！想起重阳时他不知因何事而吃醉酒，想起重阳时他失魂落魄的梦呓，我真的很想知道墨亦歌曾发生过什么事？何以他一个人时会露出这样寂寞的表情？何以他此时虽无落泪，我却觉得他心内在无声哭泣？到底，墨亦歌心中有什么忧愁？我真的很想很想知道。我站在甲板上怔怔凝望他好久后，才故作无事人到他身边坐下，歪头盯着他看，调侃他：“怎一副怨妇出嫁，不开心的样子，早上被海盗头子调戏了？”

墨亦歌看见我，先是一怔，神色很快恢复平常，温然对我一笑，“什么时候来的？”

“唔，来好久了，见你一人在独自伤神，郁郁寡欢，我只好隔岸观火咯。”

我说。“隔岸观火可以这么形容的？”

墨亦歌忍不住笑。“怎么不行！我说行，就行！”

我噘嘴。“行，那你可真残忍，只观火，竟不主动上前灭火，亏我平日这么疼你。”

他挤兑我。“我也想上前灭火，可你的这把火不是普通的火，你的这把火不是用水就能浇灭的。”

我说。“是吗？”

墨亦歌一怔，白皙纤长的手搭在我头上，轻轻拨了拨我的头发，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既如此，你就不好奇？你就不问我为什么吗？”

“问了你就会告诉我？”

我反问他。“也许会。”

他说。“也许？看吧，你不能给我肯定回答，说明你心中有所顾虑。而有所顾虑，说明是些难以启齿的事。虽然不知是什么事，但既不方便，我也不会强迫你告诉我，毕竟每个人都有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我能理解的。只是……”说罢，我握住墨亦歌的手，抬眼认真凝视着他，“你在压抑什么？你心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虽然我可能不是一个靠得住的人，但如果你信得过我，我愿意同你一起扛，一起分担，我愿意……”“清莲，谢谢你。”

我话未说完，只觉手臂一紧，墨亦歌突然一把将我搂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