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真是恨不得拿一把刀冲上前线去杀几个大燕军，去杀几个保皇派的人，去杀了那个二皇子！我现在真是后悔，当初封皓杀陈广龙时，我就应该把他千刀万剐扔江里喂鱼，让他永世不得重生才对！这一刻，我暗暗下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我绝对不会改！我决定去汴州从军，我决定要将云国的白眼狼通通灭掉，我决定要从大燕手中夺回岚城，我决定我这条烂命要死在战场上！至于墨亦歌，我是向往田园的归隐生活，但在看到浣溪村这般惨状后，我惭愧了，眼下这种情况，我怎好意思去想这种儿女私情？何况，尽管我很不愿意这样想，但若真要归根究底，这场战争和墨亦歌是有一定关系的……我揣着这种心情进了村长家，到屋里见到村长夫人，这个平日待人刁钻刻薄，极其爱美的老妇人，此时穿着一件布满补丁的粗布衣裳，正坐在屋里和一团小面，她见到我，惶惑了一瞬，忙放下面团迎上来，“你是清莲，是村里的小恶霸，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夫人！”

她一哭，我便又想哭了，自从踏上这片土地以后，我的眼泪就总是止不住。随着村长夫人一哭，虞文才和美子都闻声出来，虞文才全然没有平日的儒雅，他满脸胡子，一脸沧桑。美子则是一身粗布装扮，肚子浑圆凸出，她有了身孕。“莲哥！”

美子见到我，忍不住低声啜泣，村长夫人忙阻止她道：“别哭，你一伤神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的。”

“娘亲，我这哭是因为高兴。”

美子拭去眼泪道。“高兴也不能哭。”

村长夫人嗔道。“好了好了，清莲回来是喜事，你们就都别哭鼻子的。”

虞文才出声说着，转而对我道：“清莲，你来的正好，香姨的尸首前儿刚送来，昨儿涛子上乌山请了个老僧今儿来做法事，你跟我来看她最后一眼吧。”

虞文才言罢，便领着我进了另一间屋子，屋内静静停放着一副棺材，我娘就睡在里面。我深吸口气，缓步向那副棺材走去，眼睛再度泛起了深深的雾气……走到棺材前，我伸手欲要推开棺材，涛子伸手拦住了我，“莲哥，我觉得你还是别看了。”

“不，我要看，我要看她最后一眼，然后牢牢的记在心里，永远记着！”

我一把推开涛子的手，缓缓移开棺材的盖，一股恶臭从里面散发出来，就像是死老鼠的味道。我的娘身着一袭粗布衣裳静静躺在里头，她的脖颈断了，她的皮肤腐烂了，她的肉长虫了……“涛子，我娘是怎么死的？”

我抹去眼泪，静静地问涛子。“大燕军要抢香姨头上的钗子，香姨誓死护着这根金钗，于是头被砍了，并被叠成金字塔堆在汴州城门外。”

涛子哽咽着说道。我点点头，我娘这根金钗我见过，她平日只爱装素衣，不爱戴金戴银，唯有那根金钗她是天天戴着，非常的宝贝。“我娘遇害这么久，你为何迟迟不下葬？”

我又问他。“香姨待我家不薄，尸骨未寒如何能下葬？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寻找香姨的首级，直到几日前遇见墨哥哥的友人，托他的福，终于还得香姨一条全尸。昨日我又上山请僧人来替香姨超渡，希望她能好好上路。”

“涛子，谢谢你，今日之恩，他日我虞清莲定十倍奉还！”

我感激看着涛子，他不愧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我欠他人情。“莲哥，你千万别说这生分话，咱两是兄弟，香姨也算是我半个娘，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这话说得好！好兄弟！”

我感激拍了拍涛子的肩膀，转首过来看我娘最后一眼，郑重起誓道：“娘，你放心，你的仇我一定会替你报，你的金钗我一定会替你夺回来，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对天发誓！”

“莲哥，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想干什么？”

涛子一脸惶恐地看着我。我缓缓合上棺材盖，侧首正视着他，道：“涛子，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去汴州从军干一番大事，你要跟我来吗？”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此话当真？”

涛子问我。“当真。”

“好，我同你去！”

涛子义不容辞道。“虞文才，你要一起来吗？”

我看向虞文才。虞文才一脸难色，气愤道：“咱们村都被毁成这样，天知道我多恨这些燕人，我心里燃着一腔怒火，日日夜夜都想着拿长矛去刺死他们！只是如今我上有年迈母亲，下有怀胎妻子，他们都需要我照顾，我如何能走？”

“文才兄，我理解你，我妹子是你的妻，我们也是一家人，你且留在这照顾他们，我会带着你的那份心情，代你上战场杀几个燕人解气！”

涛子对虞文才道。“涛子，那就有劳你了！”

虞文才意味深长拍了拍涛子的肩膀，然后看向我，道：“清莲，如今岚城和汴州都是封闭锁城状态，你可是有门路出去？若是没门路，这些可都是白说了。”

“你放心，我并不是空口说大话，我有路子出去。”

我道。“那就好，你们两个一定要有出息，一定要把这些燕人打跑，将咱们云国的土地从燕人手上夺回来！”

虞文才气势汹汹道，好似他自己要上战场似的。下午申时，涛子请的那位老僧来了，他帮我娘诵经做完法事，我们便将我娘埋了。待我们埋好我娘立了墓碑，这位老僧还伫立在一旁不走。这些做法诵经的礼仪我素来不懂，以为是没给钱他，所以他不走。思及此，我便意思意思从兜里拿出一两银子打发他，怎料这老僧不收，我以为是给少了，便再添一两，他仍是不收，添到三两，他还是不收。我见此便火了，欲要骂他是个贪财的贱僧，他却突然开口对我道：“阿弥陀佛，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出是雄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