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的长公主李婉，此刻却只是坐在席间，和在场得其他人一样，并无任何出彩之处。正当诸人感慨后宫中的恩宠如风云变幻、难以预测之时，李婉却已经款款起立，在周围探究的目光中走到了李姒的身边，“父亲，婉儿也为父亲准备了一份寿礼，虽不及姒儿精致，但也代表了婉儿的一份心意。”

说完，在李婉的示意下，花奴捧着一个盖着红绸的托盘，恭敬地呈到阶前，魏宣下来伸手接过，又上呈到了李瑁的面前。李瑁揭开红绸，只见托盘中静静躺着一本书册，上书“骇闻录”三个字，一看便是李婉的笔记。李瑁看了阶下的李婉一眼，看着幼女已经有了亭亭之态，不禁又回想起她在自己的注视下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又是如何由自己手把手教着学写字……一时间慈父心态又冒了头，看向李婉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婉儿也——”李瑁一边说，一边翻着书册，谁知下一刻脸上和煦的表情就凝固了，转而变成了难以抑制的恼怒，“哼，朕竟不知长公主对朕有这么多的怨言，连朕的生辰都碍着你了？”

李瑁的反应在李婉的意料之外，她惊愕地看着世宗将书册用力合上，又重重拍了托盘一下。随着这一声响，原本愉悦的氛围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在原地跪了下来，口中念着“息怒”，一双眼或多或少往李婉身上投去了目光。“父亲！婉儿并无此意，请父亲明察。”

李婉和众人一道跪下，脑海中不断思考着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刚看到书册时李瑁的神色并无不妥，直到翻了几页之后才有了怒意，想来是书册里的内容出了问题。但此书是自己所选、自己抄录，其中并没有会激怒李瑁的内容，那么只有可能是有人趁机做了手脚……但现在她看不到书册本身，并无从猜测幕后元凶，只求能有机会和李瑁私下交流，方能化险为夷。“陛下，长公主孩童心性，陛下切莫动气。”

阮氏在一旁出言劝道。如此反倒激起了李瑁的怒意：“姒儿比她还小几个月，也不见她有什么孩童心性！”

“父亲，婉儿一心为父亲准备寿礼，只盼着父亲满意。如今这寿礼出了纰漏，婉儿自然难辞其咎。但若说是婉儿故意要让父亲不如意，那婉儿实在冤枉！”

李婉不再给阮氏挑拨的机会，大声说道。李瑁闻言，眯起了双眼打量着李婉，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判断她话语的真实性。“父亲何不给婉儿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找出真正毁了寿礼之人？如若婉儿确实有错，父亲届时再罚婉儿也不迟！”

“去御书房等着。”

李瑁沉思片刻，终于还是决定给李婉一个机会。得到应允的李婉松了一口气，随即行了礼，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声地离开了。宴会结束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这一个时辰中李婉已经将自己抄录的《骇闻录》翻来覆去地翻阅了好几遍。第十页上，原本是一个关于“狐妻”的传说，可是如今已经被人换成了自己埋怨李瑁发妻刚亡故就冷落嫡女的话语，字里行间尽是在诉说李瑁的冷血与不负责任。在李婉的印象里，抄书的那三日自己将书册翻阅了好几遍，又在抄完之后检查了两遍，因而被调包只会发生在抄完之后，而能做到这些的恐怕也只有昭华宫里的人，毕竟外人不可能知道自己那几日里都在熬夜抄书，更不可能知道这是为了李瑁的生辰做准备的。难道，在自己的身边还有自己所不知道的钉子？“花奴。”

李婉唤了一声，始终立在一边的宫人无声上前。“这段时间，我的宫中有什么人进出吗？”

“自从绿荷之后，公主寝殿和书房都由小的和月奴亲自整理，偶有打扫也都由小的们看着，并无什么可疑之人。”

李婉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既然花奴如此说了，那么问题就一定不会出在自己的宫中…那么唯一能有机会下手的就只能是——那一日，李婉将书还给方端的时候顺手便将自己的抄录本带了过去，后来钟实检查工作，又有方端拉着自己说话，很长一段时间她离开了自己的桌案、甚至是离开了屋内，只要有人有心为之，多的是机会移花接木……思及此，她的眼前浮现出李姒讽刺的眼神，顿时反应过来最大的嫌疑人可不就是这个始终和自己在一块儿却不声不响的妹妹！但是…李姒如何会模仿自己的笔迹，而她又该如何向李瑁解释自己的推论并使其相信？正在李婉头疼不已的时候，李瑁结束了宴席，更衣漱口之后来到了御书房。“你想好自己的说辞了吗？”

李瑁问。李婉闻言一怔，这是李瑁从来没有过的语气，仿佛并未将她当做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顿时，李婉如醍醐灌顶一般领悟过来，只愣愣看着李瑁，不发一言，片刻后瘪了瘪嘴后“呜哇”一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