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阮贵妃挂念，近几日感觉好些了。”

李婉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公主此病需要静养，即便有了起色也不宜太过劳累，更何况最近这天气闷热得很，若是在外头跑得多了、中了暑气，又要不适了。”

“贵妃所言极是。”

李婉见她不急于切入正题，便也继续与之周旋，“然而近几日夜间我常常梦到母亲，心中惴惴，便想着去凤华宫祭奠一番，也好让母亲在九泉之下少些牵肠挂肚。”

阮贵妃听她提到温琰，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便掠过了，“公主真是孝顺，若先皇后知道了，定然也是欣慰的，哪像姒儿……”听阮贵妃提到了李姒，李婉眉眼一挑，知道正题要来了，“妹妹有何不妥么？”

“姒儿着实令人不省心，今早更是将陛下赏给她的一支羊脂白玉的簪子给弄丢了。”

阮贵妃说着皱起了眉头，又有些尴尬地看了李婉一眼，“今日来找长公主，也是为了这簪子的事情——今早长公主的宫人月奴也来过琼华宫，为了避嫌，不得不来查证一番。”

“既然阮贵妃要以正视听，月奴，速将你今日的一举一动都报上来。”

李婉听完，口中吩咐着，心里却有种隐隐的不安。“长公主说笑了，”阮贵妃斜睨了月奴一眼，“丢了东西，自然要找证物了，想来月奴并不介意让人搜查一下住处，以证清白吧——琼华宫里上上下下的宫人，可都已经搜查过了。”

话说到这份上，李婉知道这件事哪怕不对劲，也要硬着头皮应下来了。她抬眼看了看月奴，后者也明白当下的情况，应了一声后便带着早已候在一旁的宫人去了自己的房间。望着月奴离开的背影，李婉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但碍于阮贵妃在此，只能勉强应对着，未过多久，便见那去检查的宫人手捧一个托盘走了回来，而月奴则是被两名陌生的宫人半推半架地跟在了后面。“回禀娘娘，三公主的簪子确实在月奴的枕头底下找到，且不知何故，这簪子已经折成了两段。”

那宫人说着，将托盘呈给了阮贵妃，后者只看了一眼便抬了抬手，宫人识趣地又将托盘呈到了李婉的面前。那托盘上赫然摆放着断裂成两截的羊脂白玉簪子，色泽上乘、雕工了得，一见便知不是俗物，也表示它不可能属于月奴。但是——李婉望着被钳制住的月奴，心知这件所谓的偷簪子的事绝非她所为，甚至，可能李姒根本就没有弄丢过什么玉簪子，一切都是阮氏在操纵着。可如今证据确凿，她竟也无力为月奴证明清白。“长公主，这……”阮贵妃似乎碍于月奴是昭华宫的人，因而有些犹豫不决，要向李婉讨要个解决办法。“公主，今日月奴去了琼华宫归还了三公主的帕子后，是直接来公主寝殿的，之后便始终都在公主身旁伺候，未曾离开过一步，更别说去自己的房间藏什么东西了。”

在李婉沉默的时候，花奴跪在了李婉的面前，随后又朝着阮贵妃磕了个头，“也望贵妃娘娘明察，切莫冤枉了无辜之人。”

李婉闻言，朝花奴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阮氏，“确实，这一天月奴都跟在我身边伺候着，并未离开过我的视线，这簪子何时放到她房间的、又是怎么断的，想来其中有些蹊跷。阮贵妃何不在琼华宫再彻查一番？毕竟我这昭华宫平日里治理也并不严格，若有谁进进出出，也不会引起怀疑，是个栽赃嫁祸的好地方。”

“既然长公主这么说，那兴许真有什么曲直也不一定，不过这月奴——”“这月奴陪伴了我多年，她平时可能会有些小纰漏，但绝不会犯此大错。阮贵妃如果需要调查，大可派人前来，但这人，我恐怕无法交出去——毕竟我身边得用的人可不多。”

李婉不等阮氏说完，便拒绝了她的提议，末了还不忘有些无奈地叹一口气，“多谢阮贵妃的体谅了。”

“应该的。”

阮氏见自己讨不得什么好处，脸色有些不好看，叮嘱了李婉几句后便带着宫人和所谓“证物”离开了昭华宫。直到那一行人彻底走远、消失不见，花奴才命人关上了大门，又将跌坐在地上的月奴扶了起来，“公主……”“她应该已经察觉到了月奴偷听的事情了。”

李婉接着花奴的话说了下去，“如今虽然月奴暂时安全，可难保接下来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她有些无奈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露出一抹苦笑，“只怪我太没用，连你们俩都未必能保得住。”

“公主千万别这么说，比起如沁和秀竹她们，小的们的处境已经很好了。”

月奴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秀竹？”

李婉猛地坐直了身体，按照阮氏的手段，在听说了自己去了凤华宫之后，作为“漏网之鱼”的秀竹还能继续活下去吗？无论她是否可疑，恐怕都不能再留下了……似乎也明白过来的花奴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扶着月奴的手，缓缓走到李婉的身边，“公主今日劳累了一天，还是别想那么多了，小的去厨房为公主准备些点心，您也休息片刻再说吧。”

李婉听完，点了点头，“月奴也跟着花奴一起下去休息会儿吧。”

说完，自顾自起身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颇有些头疼地闭上了眼睛。当初温琰还在世时，后宫里的这些纷扰都不用自己担心；如今温琰去世了，她才发现自己遇到种种情况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束手无策。谁都可以对她下手，谁都可以将人从她身边夺走……更何况今天自己回绝了阮氏的要求，只怕未来的路将更加难走……如果当初所有的计划都是由于上一世的经历而显得游刃有余，那么从此刻开始，自己要面对的就是全新的问题了。禁药、栽赃、被遮掩了真相的温琰的死亡……李婉的耳边依稀又响起了温琰临终前那封信上的话语——“若在宫中无力为继，去找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