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家四口围着一张桌子,吃了一顿迟来十二年的团圆饭。期间一众丫鬟婆子来来往往左右伺候。母亲祁氏在吃饭期间,按照从李嬷嬷那里了解过的一些喜好,不停的给女儿夹菜。这些上一世沈清都不曾注意过,可现在看着碗中的每样菜,皆是自己喜欢吃的。显然母亲是在吃饭之前问过李嬷嬷的。自己一路上的饮食住宿都是李嬷嬷在安排,估计在来接她之前母亲就已经交代过李嬷嬷留意了。经历过上一世,心态不一样,才能感受到这细微之处体现出的珍惜和感动。父亲沈光耀为表示亲近,也给沈清夹了两次菜。经历过初见时翻涌的愤怒,再度与父亲相处,沈清虽然可以正常应对,但终究心底不愿,所以很是疲倦。一家四口吃过晚饭,用过下人端来的温水漱过口,便一起去小厅,说说体己话。因为不熟悉,沈清大多时间都是在倾听,除了在问到她的时候,沈清才会作答。毕竟沈清刚刚回来还是要装上一装的。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身为一家之主的沈光耀便宣布各自休息。祁氏有些担心女儿,想跟女儿一起睡,但是有担心太过突然,只会吓到女儿。便想着去送女儿回她的清荷苑。母亲住的院子和自己的清荷苑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沈清担心一来一回会累着母亲,毕竟母亲的身子委实不算多好。但母亲开口想送自己刚刚归来的女儿,沈清也不好开口拒绝。正在沈清左右为难之际,沈舟白突然道:“娘,我去送妹妹吧,正好也让我们兄妹俩亲近亲近。”
兄长沈舟白的话刚好正中了沈清的意,沈清连忙应承下来,让母亲去休息。祁氏看着儿女们都这么说了,便只好打消送女儿回院子的念头。只是有些依依不舍的看着兄妹俩渐行渐远的身影。一路沉默的走着,李嬷嬷和一众丫鬟不远不近的跟着。沈清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要跟兄长说些什么,上一辈子,兄长虽然对自己很好很宠自己,但兄长毕竟是在军营,很少归家。再加上自己回来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也甚少关注,而且没几年也早早嫁人,跟兄长相处的时间确实不多。“妹妹,知道你的身世之后你可怨我们?”
沈舟白深吸一口之后打破沉默。沈清有一些茫然的停下步子,看向兄长的脸。“兄长是想说什么?”
想到了白天的时候沈清对待父亲的问候,眼底出现的冷漠。沈舟白叹了口气,“当年你的走失,父亲,母亲,和兄长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你现在知道了心里可还是在怨我们吗?”
沈清明白兄长的意思,今日对待父亲的冷淡,让兄长产生了担忧。便摇摇头,“不怨的。”
不等兄长接话,沈清就接着又说道:“刚知道的时候是怨恨的,可今日见到母亲,我便不怨了。”
上辈子她是怨恨的,母亲还在时她一直都在怨她。直到母亲离世才明白,再也不会有人像母亲一样对自己好了。今生上苍又给自己一次机会,再度见到自己的母亲,有的只是感激,感激这重来的机会。连一丝怨恨都没有了。沈清的这一番话,听得沈舟白松了一口气。“当年你三岁走失,是我们没有看好你让歹徒有机可乘,才让你流落民间,让你受了不少苦;你怨我们是应该的。”
“现在你终于回来了,你吃了十二年的苦,回来我们还没有好好的补偿你;就又要你受委屈……真是对不起,妹妹。”
沈舟白眼中充满歉意的看着沈清。沈清明白他指的是老夫人在她回归期间带着沈月灵外出祈福的事情,老夫人打的什么注意,兄长心中很是清楚。作为小辈碍于孝道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眼看着自己的妹妹,生生的去忍受着这些委屈。上辈子兄长回来的时候,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今晚的这些话,兄长也是不曾说过的。沈清心里想着老夫人的下马威,自己既然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生受了,如果不回应点什么还真是对不起自己呀。所以在心中给兄长到了一声歉,低头酝酿片刻,让眼中蓄满泪水。抬起头来,哽咽着对沈舟白道:“是我不应该回来。”
听到妹妹委屈的哽咽脸上顿时一变,“别胡说,也不要多想,这本来就是你的家,好好的住着。哥哥知道你聪明,老夫人的作为你看的出来,只是我们身为小辈,没有质疑长辈的立场。”
沈舟白的语气有些重,说到这里才又和缓些语气,“这个家,我和娘心里始终都是念着你的。妹妹!”
看着妹妹哭的满脸泪痕的小脸,瘦弱的身子。沈舟白的心顿时软成棉花,伸手牵起妹妹有些粗糙的小手,待回到妹妹的清荷苑,挥手让一众丫鬟婆子退出去,才开口。“妹妹,有些话母亲作为沈国公府的儿媳,不方便跟你说这些。你三岁那年和下人在灯会的时候走散,全家找遍了都没有找到你。”
“最后,才知道你被人拐走了,而且已经离开云京。娘得知之后就大病了一场……过了一年,祖母在家族的旁支中的女孩中发现了跟你同年同月同日出生沈月灵,当时就想过继过来……”这些情况在经历了上一世之后,沈清自是知道。因着老夫人坚持,虽然母亲祁氏不同意,但是,没有入族谱,沈月灵才成为了沈国公府的养女大小姐,并养在老夫人的身边。连沈清这个祁老将军为自己的外孙女取的名字都差点不保。当时还是外祖父祁老将军坚决不同意,沈清才有现在的名字。老夫人对自己教养长大的沈月灵很是喜欢,几乎到到魔怔的程度。这件事一直记在心上。所以真正的沈国公府的大小姐回来,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得到的都是一些不公正的待遇。老夫人就来了这个下马威给世人看,给她的养孙女撑腰。沈舟白说完一口气拿起桌子上已经冷掉的茶水,仰头灌了下去。“你要明白,虽然过继了沈月灵,但你才是沈国公府嫡亲的大小姐。”
总结完这一席话,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沈舟白才放心的离去。沈清看着兄长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问门外的李嬷嬷等人。“都听到了吧,嬷嬷也不必管束,让她们去吧。”
毕竟门没关,兄长也没有压低声音。听到才正常。李嬷嬷只是愣了一下,没说什么,应了下来。看着院子中的那些丫鬟跟婆子,老夫人收到她的这个回礼,不知道是否满意。养女终究是还是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