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青跨过那条小沟,走在稀泥地上,稀泥粘了一脚,感觉非常的难受。身后面又有几名童子追了上来,柳长青只能咬咬牙继续走。 又前行了五六百米后,柳长青看见了一个小山坡,山坡上生长着低矮,树干弯曲的树木,看起来应该就是那个魏堂主口中的什么林了,柳长青没能记住这是什么林。 不知是什么原因,山坡上竟有溪水流下,导致泥土软烂,地面湿滑,滑倒是在正常不过的了,若是运气不好,踩到了稀烂的泥土,身体失重,肯定会顺着山坡滚下去,被摔得头破血流。不过金阳帮在这里也安排了青年弟子看守,负责保护这些孩童。 柳长青手脚并用,匍匐着向上攀爬,由于衣服破破烂烂的原因,柳长青的四肢膝盖都被磨破了,在冰冷的山溪侵蚀下,刺痛感从四肢传到大脑深处。 好在这种痛感只持续了片刻,柳长青的速度并没有受到影响,柳长青拉着垂在地上的水杉树枝条前进,越往上,水杉树越稀疏,最后的路程都是一点点爬过去的。 柳长青和其他两名童子几乎同时走出水杉林,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阔的草地,正前方是一处垂直陡峭的山崖,高有二十余丈。 柳长青来不及多想,就踩着草地向山崖奔去,因为就在柳长青观望山崖时,旁边的两名童子就已经动身了。 到了崖底,只见从山崖顶部悬吊下来十几根麻绳,麻绳上还打了一个个拳头大的结,而崖壁上长满了青苔,还不停的渗出岩水,看上去光滑无比。 其中几根麻绳上,正有几名童子拉着麻绳向上攀登,向着崖顶慢慢移动,而他们下面都有一名师兄守护着,随时准备出手救人。 柳长青抬头看了看太阳,离午时还有大半个时辰。柳长青下意识的回头,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瘦削师兄,就选了根没人的麻绳,抓着和自己小臂一样粗的麻绳开始向上攀登。 柳长青费了好大力气才爬到半山腰的位置,柳长青双臂发麻,全身发软,脑袋发木,他停在一个绳结处,想要双脚站在绳结处,好放松一下手臂,积蓄力量继续攀登。 可是,就是那么短暂的松懈,柳长青的一只脚就踩空了,失去支点的他眼看就要掉了下去,就在大脑惊慌的一瞬间,求生的本能迫使他要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柳长青的双手紧紧抓住麻绳不放,身体的晃荡带动麻绳左右摇摆不停,柳长青的身子不停向下坠,粗糙的麻绳把他的双手摩擦的血肉模糊,虎口崩裂,终于,柳长青在下一个绳结处停住了,他急忙调整好身子,麻绳这才停止了摇摆。 柳长青的心跳快得能从胸口迸出去,全身上下都在无法控制的发抖,然后他的双手传来钻心裂肺的疼痛,眼泪在柳长青的眼眶里打转转,他想哭,也许是疼的,又或许是被吓的,其实他也只是个六岁出头,七岁不到的孩子。 如果现在放手,下面的师兄肯定会接住自己,可是就这么放弃了,他就只能继续当个乞丐,在街头小巷、乡野山林流浪,被人唾弃、厌恶、看不起,人人都能踩上一脚,而且他已经爬了一半了,马上就能到崖顶了,吃了那么多苦,怎么可以放弃。 柳长青在一瞬间想到了很多,手掌的疼痛感取代了全身的酸痛,柳长青强忍眼泪继续往上攀爬,手掌上不停传来的疼痛感能让柳长青的头脑保持清醒,一直提醒自己——“马上就到了!”
柳长青的举动让那名已经跃至半空的瘦削师兄很是意外,他还以为这小孩坚持不住要放弃了呢,瘦削师兄又重新回到地面,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头上的小孩。 柳长青用尽全力的往崖顶攀登,终于,他看见了崖顶一块有些突出的岩石,到了,这次是真的到了,突然,柳长青觉得身子轻飘飘的,整个人自动往上升,原来是名五十余岁老者单手把柳长青提了起来,老者身材普通,头发发白,面容微黑,鄂下留言胡须,双眼炯炯有神。 老者把柳长青放在地上,柳长青一个趔趄,等柳长青站稳后,老者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柳长青虽然不知道老者是什么身份,但也不敢怠慢,连忙说道:“柳长青。”
“嗯,去那边登记吧。”
老者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对柳长青说道,然后就对一旁的持剑弟子吩咐道:“李朗,下去通知各处弟子,把崖下未过关的孩童全部护送下山,不要让他们在山上逗留,免得生出事端来。”
持剑弟子恭身领命,一个纵跃,就下了山崖,引得一众童子惊叹不止。 这时柳长青才有时间观察崖顶的情形,从穿着打扮,言行举止来看,崖顶泾渭分明的分为三群人,一群是盘坐在地上休息的普通人家的孩童,身上都沾泥带水的,颇有些狼狈。在他们不远处,魏堂主正和几名样貌清奇,华冠丽服的权贵交谈着,身后是十余名锦衣华服、气质出众的少男少女,他们神情傲慢,对那群坐在地上的贫民孩童不屑一顾。 “喂,小子,别看了,过来登记。”
这时一名面容清秀的弟子向柳长青喊到,他一手拿笔,另一只手拿着一本大大的花名册。 “哦。”
柳长青有些尴尬的跑了过去。 “叫什么?”
“柳长青” “几岁了?”
“快七岁了!”
“哪个地方的人?”
“插柳沟” “好,去那边等着吧!”
这名弟子根本不知道插柳沟在哪,不过他也不在意,像这样从不知名小山沟走出来的乡下小子多了去了,哪能真的一个个去计较。 做登记的弟子在登记完柳长青的信息后,就走到那名老者面前,恭敬的说道:“朱长老,此次本帮招收新弟子,有四十五人合格,其中有两人表现极为突出,另有十七名童子受到举荐,成为内门弟子。”
“嗯,你和……” 还没有等这位朱长老说些什么,就听见那群富家子弟就在那哄笑。 “诶!大家快看呐,那边有个没穿鞋的小乞丐!”
一名头上缠有金丝带,面容姣好的少年注意到了柳长青,不过柳长青脚上缠的是布条,是真的没穿鞋。 “小乞丐,你进金阳帮是准备给小爷我倒夜壶呢还是跑腿呢!”
那名少年接着打趣道,引得那群富家子弟哈哈一阵笑,看来他们在家里都被宠惯了,有些分不清地方和场合。 “啪!”
那少年转眼就被一名微胖的中年人扇了一巴掌,听着声音都能感觉到疼,让周围瞬间安静静了下来。 “爹,你居然敢打我……”少年捂着脸不敢相信的大声嚷嚷! “蠢货,还不闭嘴!”
中年人呵斥道,少年也终于发觉情形有些不对,在看到朱长老板着脸,马上就低下了头。 “朱长老,小儿无知,您大人大量,不记……”中年人转头就向着朱长老赔笑。 还没等中年人说完,朱长老就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了他。 “张环,你和吴晓带着新入门弟子去小竹园交给张总管,魏堂主,内门弟子就交给你了,我带那两名表现好的童子去撼岳堂。”
朱长老一连吩咐后,就自顾自的带着两名童子离开了,但谁都能听出朱长老声音中的不悦。 等朱长老走后,魏堂主不禁打趣道:“哎呀!王老弟,真是没看出去来,令郎胆气过人啊,哈哈哈!”
中年人苦笑无言。 中年人原名王兴隆,本是临安城附近小县城一乡绅家的孩子,靠着祖上留下的基业,到临安城打拼。 用了大半辈子的时间,王兴隆终于在临安城站稳了脚跟,有了三家酒楼,还在城东购了宅院,买了不少丫鬟仆人,在旁人看来可算是风光无限了。 可心中苦楚只有王兴隆自己知道,他每年除了缴官府稅银,还必须给金阳帮上交一大笔孝敬银,加上一大家子的开销,一年到头根本赚不了几个钱。 更可气的是,在临安城真正有权有势的人眼里,他还是个乡下土财主。所以王兴隆花了上千两银子将自己唯一的独苗——王有才送进金阳帮,想扯金阳帮的大旗,没想到那个不上进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