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春日,云朵肆意的舒展着,知了隐匿在枝丫中洒脱的唱着歌谣,空气中都洋溢着愉快轻松的氛围。一辆简朴的马车缓缓行驶在郊外的小道上。“公子,约罢再过一个时辰就到温香城。”
津生身着一身黑色布衣,斗笠低下,只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颚线。闻者并未吭声,只在微风轻拂车帘时,隐隐约约可见一人正襟危坐,好似闭目浅息,只消一眼竟感觉如沐春风。马车在道路上行驶着,周遭景色倒也怡人,哪怕身处郊外也遍地芳菲。不多时,待守城卫检查完放行令后便入了城。城内人声喧闹,一眼繁华,道路宽敞,因采买人群多,马车竟也寸步难行。“公子,现下时候尚早,我直接驶去旅店可好?”
津生微微侧目,只看见从车帘中透出的斑驳的光影,没听见其他的回答,那就是公子同意了。四周香气淡雅,不亏是以香闻名,马绳轻转,马却突然发狂,嘴里也发出痛苦的啼叫,四蹄不住的摆动,使得马车也摇摇晃晃。周围行人也被吓得霎时慌张起来,本不拥挤的路段也越发嘈杂起来。马始终安静不下来,周围有妇孺的惊慌声、小贩的辱骂声、小儿的啼哭声,失措的、不满的、恐慌的……声声皆起。津生也紧张起来,本可直接将这失控的马再驶向郊外,但此时身处闹市,不便行动,更何况车里还坐着这位爷呢。一个小小的身影却逆着拥挤的人群向产生慌乱的发源地跑去。只见她趁马抬脚时一骨碌滚到马腹底下,将嘴里早已嚼烂的花草狠狠按向某处。即使津生已拉紧马绳,但马似乎感受到巨大的痛苦,扬起马蹄重重落下。少年又趁此时翻身跳起,将剩余的草药捂住马的口鼻,马的疯性还没过,又扬起马蹄狠狠踢向少年胸口。巨大的冲力使得本就瘦小的少年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摔落远处。遭了!这不会出事吧。津生连忙飞身,足尖轻点于马头上,将少年扶起。这么瘦?!扶在怀里的仿佛只是一副骨头架子,少年的骨架还不及自己的手掌大。少年却强忍疼痛,摆动肩膀脱离津生,仿佛津生是个什么麻烦般。经过这么一番闹腾,马车内的人也走了出来。一袭白衣,窄腰宽肩,容貌绝尘,甚至还能听到周围人震惊的吸气声。俊美的脸上此时却乌云密布,眉毛紧蹙,可美人皱眉也依旧好看。津生连忙过去,嘟囔道:“公子,我错了。”
不用抬头都知道一股清冷的眼神正望着自己,得了,一顿罚是跑不了了。少年捂着胸口缓缓走向他们,“一锭金钱”什么?“你这小孩儿口气倒是不小啊,一锭金钱都敢说出口,我敢给,你能留得住吗?”
“你只管给,剩下的都是我的事。”
嘿,你还挺狂的啊。“罢了罢了,是…诶,公子?”
白衣男子向少年走去,清风徐来,似带着远处鸢尾的花香,清新而芬芳。宽肩细腰,自然垂落而下的衣摆仿佛拂起层层涟漪,似高山上独自绽放的雪莲,纵使霜冻他、雪压他、雾埋他,也于凛冽的寒风中傲然挺立着。缓步停于少年眼前,双眼可见的清廉,声音不似及冠男子般沙哑,倒像是冬日寒冰化作清水那般干净,“小孩,贪心不足蛇吞象。”
四目相对,终是小小少年的脸颊红上加红,初瞬是震惊过后的回味,之后,是不愿移开双目的贪婪。若问少年此刻是什么想法,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是想把你抢回去做相公而已。顷刻,街道又恢复方时的热闹,仿佛刚才的寂静只如同喧嚣的尘世与你开了个玩笑,它不过打个哈欠般短暂而须臾的时光,就容易让意志不坚的人产生怠念。细眼一看,少年早已拿着钱消失于人海中。向脚夫行些小费便将马车停靠于巷边,“公子,等等我…”顺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温香城里最大的客栈,映入眼睑的便是那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积金堆玉”,漆黑的底边,滚金的花字,无一不透露出奢靡之气。两人穿着不凡,加之周身气度远非常人所比拟,刚一踏进大堂,店小二招呼的声音就已传来。津生将手中的银钱抛向店小二,“劳烦准备两间上好的天字房。”
店小二面露难色,说道:“客观,今儿可不太凑巧,这天字房只剩一间了,咱这客栈乃是城中最好的,天号与地号相差不大,您看地字号如何?”
津生双眉微蹙,自己倒是可以将就,只是怕委屈了公子。“津生,一间足矣。”
白衣男子道。店小二多年经验,自然一眼就知道谁才是真正做主的人,一听这话,立马说道:“好咧,您二位这边请。”
点头哈腰的模样不禁让津生心生不忍,同而为人,真是不必这般。可一出生就在安稳之地的幼狼,所经受的风雨皆是主人安排好的,满怀热忱,立下要打恶虎的豪言壮志,对嗟来之食嗤之以鼻。殊不知,哪怕是两天前的剩饭,穷人们也要计划着如何能吃到后天。温饱尚不能足矣,谈何理想抱负。随着店小二走进房间,环顾四周,美轮美奂,脚下踩着的也是精致的地毯,软和的感觉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顺着窗户往下看,整个巷中的繁华景象尽收眼底。只需一个眼神,津生便知道公子想做什么。将小二拉至一旁,往他怀里放一块碎银,问道:“这位小哥,刚刚在大堂之时,就看到许多穿着异样的人,甚是好奇,可否告知一二?”
摸着怀里的银子,受宠若惊道:“客观实在是客气了,那些都是邻城的人特来做采买生意的。再过几日便是今年的制香大会,也有些许是从别地儿赶来参观的。客官还有其他吩咐?若没有,我就先下去了。”
“多谢。”
未待津生一转身,一个茶杯便直面向自己飞来。眼看着茶杯飞向自己,心想:公子打我做什么?毫厘之间,根本来不及躲闪,一个后仰却看见房梁之间隐约有个人影。“谁在哪儿!”
说罢一个起身,轻轻一跃,又弹起几丈高。那人影似转身想逃,却也不及津生的速度。被拖着脚踝直直的向下扯着,只见小小的身影在空中转了个后翻,减轻了垂直落下的重力,这样一番动作也让人看清楚了她的样貌。“怎么又是你?”
先是大街上起疑的相救,再是现在奇怪的出现在这里,无论是哪一个举动,都不禁让人心生防备。“别动手,着什么急…”少年慌张的声音传出,她倒是真想继续吹会儿,但颈上搁置着的冒着寒光的利剑不容她多说。“谁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津生微微转动手腕,银白的剑刃离喉间更近一步。少年不禁吞了一口唾沫,乌黑的脸上只剩一双杏眼睁的老大,水光粼粼,似森林中迷失的小鹿和津生对视着。饶是见惯了美人的津生内心也不禁咋舌一秒,光是这一双眼确实叫人惊艳,京中有不少达官贵族甚是爱豢养娈童,莫不是哪家仇敌私养的娈童?但又瞅了瞅少年娇小的体格和黢黑的肤色,遂将自己的想法打消,罢了罢了,谁会喜欢个黑娃。少年弱弱的声音响起,“别…别…别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