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人走远后，阿卯的笑容渐渐消失。刚刚顾沉的那一眼不仅仅是审视，更是看自己有没有在说谎，他那个反应，也不知道自己是过关还是没过关。转身看向小五小六，问道： “刚刚那两个哥哥有没有跟你们说什么呀？”

虽说年纪尚小，但穷人家的小孩哪里有什么岁月静好，所以她们早早就知道人情世故和岁月冷暖。稍沉稳一点的小六回答道： “没说什么其他的，就问你去哪了，要找你，那个叫津生的还说你是他小弟，简直胡说。”

“就是就是，阿姐，那个白衣服的哥哥就是未来姐夫吗？可真好看，小五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一说到感兴趣的事，两个孩子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眼里是藏不出的满天繁星，在亲人面前才敢露出这么憨憨的模样。阿卯笑道： “小孩子问这么多。”

沉下心来想想，揉了揉两小只的脑袋，神情正经道： “还记得我怎么跟你说的吗？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但哪天若真出了事，神算子哥哥是第一可以倚靠的人，那两个哥哥就是第二。”

小五疑惑道： “什么是好人什么又是坏人呢？既然不知道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为什么还要相信他们？”

阿卯秀气的眉毛倒是被问的皱了皱，白里透粉的面颊在烛光的照耀下，如黑夜里悄然绽放的梅花，灼灼其华。将小五抱至怀里， “笨蛋小五，世界上哪有什么确切的好人坏人之分，只不过是坏的程度不一样罢了。有些人他明明就坏，还要把自己装成圣人的模样，假仁假义、恶心至极，这种就是坏人中的败类。而像那两位哥哥那种的，坏的明显，从不躲躲藏藏、遮遮掩掩，到还有几分好汉的模样，这就是一般的坏。所以跟那些看起来正义伟大的人比起来，这两位哥哥靠谱多了。”

把两小孩哄睡着了，阿卯急急忙忙爬起来往神算子家跑去。半夜三经，月明星稀，一个身材瘦小但脑门巨大的影子照在神算子熟睡的被窝上，即使在睡梦中，但神算子也总能感觉到有一股杀气正在凝视着自己。本梦半醒之间睁开一点点眼睛， “妈耶！！！！”

“好汉饶命，本人穷鬼一个，实不相瞒，今已年岁二十姑娘的手都还没牵过，见过最大的银钱也就是五文而已。我还不爱洗澡，经常抠脚，我全身都是臭的啊～但我有个好兄弟，名叫阿卯，年轻有为，财大气粗，身材壮硕，实在是下饭的好菜啊～就……就住在城西三里堤的破庙里。”

越说这大哥越生气是怎么回事？朋友不就是拿来出卖的吗，难不成这是位忠诚义士？烛火点燃，不是阿卯又是谁，巨大的脑门不过是阿卯嫌懒得拿，把刚从神算子这里翻出来的地图顶在脑门上了而已。神算子看清来人后，吐槽道： “吓死我了，小兔崽子的能好好说话不。”

“呵，我年轻有为，我财大气粗，我身材壮硕，我不吓吓你，我都不知道原来我在你心里的形象这么高大。既然你如此崇拜我，那我交给你个任务，明早我要这温乡城家家户户都知道城里来了个大户。办不成我就…不好说了。”

阿卯抖了抖手里刚刚翻出来的一袋银钱，戚戚欻欻的摩擦声是快乐的源泉。神算子无语，看了看窗外即将破晓的天，得嘞，摊上了这么个祖宗。太阳初升，有的人还沉睡在梦里的香甜，有的人早就起来在田间辛勤劳动，清晨的大雾与寒气抵挡不住街边小贩忙碌的身影，没多过一会儿，全部的街道都已经苏醒，热闹重整旗鼓。只是无论是茶馆还是小巷，喝酒的男人或嗑瓜子的妇人都在闲聊城中来了一位长相惊为天人的贵公子。妇人甲： “据说那公子相貌好也就算了，还是个白手起家的厉害角色。”

妇人乙： “前几日我家中嫂嫂出去采买的时候，回来一直唠叨说见到了神仙，莫不是见到的就是这位公子？”

妇人丙： “你这么一说，那阵子我好像远远的瞧见过，看不清长相，不过那身形也是顶好的。没想到竟还这么有能力，不知是哪家姑娘有福气可以嫁进去。”

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可若没有人听，这戏也唱不下去。在客栈中的顾沉两人也是早早起身，见外面的街巷逐渐热闹起来，穿戴完毕准备出门。顾沉今日的衣衫仍旧是白色，只不过衣料上多了些华丽复杂的纹案。但相貌姣好，穿什么都是好看的。二人于楼梯上下来时，原本喧闹的客栈都噤声了几秒，目光紧随他们，嘴巴微张，等他们走出客栈后，才渐渐缓过神来。一是刚刚议论的对象就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尴尬，二是他们的气度不自觉让人噤声，特别是那位白衣公子的长相，更是比传闻中还绝。在神圣的美丽面前，庸人总是自卑的。面对大家的反应，津生已经习以为常， “公子，制香大会这件事该怎么办？我们不会制香怎么进得去这个机构？”

随着二人的谈话，顾沉已带着津生走进店铺里。小二一见有人来，连忙招呼， “二位客官里边请。”

小二原本在内厅忙碌，只能看见外面两个人的身形，如今走出来招呼，看见顾沉时呼吸都顿了一秒。连忙解释道：“小人还从未见过像客观这等容貌的，有失礼之处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请上座。”

顾沉提步进去，凤眸于店内微转，语气温和道：“客气了，今日来是想购置一套屋舍，不知有什么可推赏的？”

小二将肩上的汗巾取下， “自然是有的，客官对房子可有什么要求？”

“公摊适宜，户型向阳即可。”

且不说这位公子一看就大富大贵，单是来者为客这一点，尊卑有序，奴籍的人头颅从来没有抬起过。普通房客只问占地几丈，而公摊二字实为内行人所知。本还想忽悠一下，妄想赚点差价，现在倒是不好办了。小二赔笑道： “倒是不知公子是个懂行情的，容稍等片刻，我去叫下我们管事的。”

看到小二转身进了内堂，津生才小声问道： “买房的钱上面会给报销吗？”

顾沉还未说话，就被刚刚进来的阿卯打断， “那必须的啊。”

听到这脆生生的声音，顾沉表情自然，似是阿卯的到来的确在他料想之中。阿卯今日脸上的锅灰倒是抹的少了点，除开肤色黑，宛如瓜子的脸盘子轮廓还是瞧的清。特别是那一双眼，清澈透亮，说起话来笑眼盈盈，仿佛能给人带来无限生机与活力，哪怕再黑的环境也能发光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