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雨中,他寂寂寥寥的一个人在“找人”。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冷上了她的眉梢。良久,他们都没有说话,直到日暮了,斜阳把芳草的影子渐渐拉长。“你想不想变成人?”
白晏问道,眼里就像一潭深沉的水,看不见底。“啊?什么?”
稻草人不可思议。“我说,你想不想变成一个人呢?”
白晏别过头看着她。“哈哈,我想啊!不过不可能吧,像我这种妖怪,根本就没有能够变成人的机会,就算化成了人形,连一张完整的脸都没有吧。”
她在自嘲。“如果我说,我给你一张完整好看的脸呢?”
她的脸,从来都是天地间最好看的。“你别安慰我了,可能我明天就不能到这个地方给你送伞了,但是,这把伞你好好拿着。”
没有表情,都没有一张完整的脸,但是白晏能够从她的话里面,听出一种强颜欢笑的意味。“好吧,这把伞,我会好好留着。”
白晏把伞放在手里,稻草人一蹦一哒,转过身就走了。白晏的脸上浮起一丝莫名的笑意,他想到了“镜”,没错,这个稻草人妖怪,是最好的容器啊!回到一切故事的原地,风雪絮记得她睁开眼睛的第一刹,白晏就告诉她,不能对白晏动情,也不能背叛他。“寒笙,我知道了,我就是‘镜’的容器。”
风雪絮痴痴的看着月寒笙,风雪絮心疼的看了她一眼。心疼,着实心疼,月寒笙终于不得不承认,和风雪絮一路同行的这么久,她对风雪絮确实有了感情。这种感情,可能和当初姐姐对她的关心一样。“镜”这种古老术法,白晏是怎么知道的,月寒笙一直在疑惑,但是她再次在看到风雪絮的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白晏在用“镜”造出风雪絮是在去寻找曲梦阑的之后,曲梦阑和北宫藏去了禁渊,而北宫藏身上带着那本古籍,会不会是在这个过程当中,白晏无意知道了古籍中关于“镜”这个术法的秘密呢?只有这种解释了,因为据月寒笙所知,白晏所处的时代,不可能再有人会这个术法,那么便只有这种可能了。虽然表面上整件事情看起来,白晏和北宫藏都没有过正面的接触,但是月寒笙总相信白晏应该是从古籍里面获得“镜”这个术法的。这么,这本古籍,就更加吸引人了,月寒笙相信它一定能够解答她所求之事的。其实从最开始,白晏就知道那个稻草人妖怪是作为“镜”最好的容器,但是听着她单纯无暇的声音,他竟然有些不舍。是的,他当年得道长生,已经是当年的事情了,为了给曲梦阑寻找医治眼疾的良药,他踏遍了世间的每一个角落。最后,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一点一点的把他的生命给耗损掉了。他不敢出绝尘崖,他怕他一出去,就再也没有见到曲梦阑的可能了。但是,上天竟然把这么一只单纯无暇的生命送到他面前……他把稻草人的灵魂抽出来之后,把自己的仅剩的生命注入了稻草人的身体了,并且给了她一张脸和一副肉身,这张脸,他竟然会不自觉的做成曲梦阑的样子。原来,风雪絮本不是风雪絮,她只是白晏用来转接自己生命的容器,只要他把自己的生命放进风雪絮的身体里直到两百年,他就可以把自己的生命拿回来,这样,他就可以恢复了长生的体质。“我知道,他还不想死,因为他还想要再次见到她。”
风雪絮看着月寒笙,在她看到曲梦阑的那一刹,她全明白了过来。“放心,我不会输的。”
这是月寒笙从招摇山醒过来之后第一次安慰人。“不,寒笙,你输了也好,我把他的命还给他,他就可以醒过来了!”
风雪絮一字一句,说得很重。月寒笙一把将风雪絮拦在身后,“咱们不要忘了,还有一个人没有来……”月寒笙故意把最后一个字拉得很长,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飘进她的眼里。苏幕!是苏幕!月寒笙的脸上浮起一个笑容,他们怎么可以忘了,还有苏幕呢!苏幕出现在巅峰殿里,显然震惊到了曲梦阑,她虽然看不见,但是这个压倒一切的气场碾压过来,她便知道,她拦不住他。月寒笙这才想起来,适才为什么曲梦阑会让她从镜子里面看轩辕氏兄妹,而且还兴致勃勃的和她打赌,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我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忘了,还有一个苏幕!曲梦阑不自觉的向后退了退,“你……”苏幕向她走近,狡黠的笑了笑,“这样吧,我给你个建议,下次在龙潭里,多放两只灵兽,这样我会觉得反击起来才对得起轻轻一弹指的分量。”
曲梦阑又向后退了退,“你等等!你把龙潭里的黑蛟都杀了?”
曲梦阑面露惊骇之色,似乎不敢相信,但是又不得不信。昆仑山养的黑蛟,是不可能放飞到嘴的事物的,除非死了。“黑蛟?那是黑蛟?我怎么觉得是蚯蚓呢!”
苏幕讽刺道。“你……”曲梦阑优雅的气质一瞬变得冷漠,寒气逼人。“还有啊,那个栈道的荆棘,你能不能走点心,我来来回回走了那么多次,怎么连我的一个袖角都刮不掉!唉……”苏幕颇为痛心的看着曲梦阑。“还有还有,这通往巅峰殿的入口,怎么那么宽,你既然作为选新大会的负责人,虽然炁道祖师那个老头不在,但你也不能那么放水吧?”
苏幕笑得没心没肺,嘲笑之意已经相当明显了。曲梦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你不要再说了!”
曲梦阑一直认为自己最大的对手应该是月寒笙,但是以她对月寒笙的了解,纵然她是遗神有怎么样,体内蕴藏着无边的力量又怎么样,她的心智,只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纵然这几年有些长进了,可是比起曲梦阑活了那么久的一个凡人,没有谁的沧桑见过得比她多了。只不过,这个人,这个叫苏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