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石阶来到太平山街。太平山街是位于太平山山腰，在荷李活道上环段与卜公花园之间平行东西走向的一条街道。最后来到太平山。太平山，一般指“太平山山顶”，因而被港都人简称为山顶。太平山原名“硬头山”，古称为香炉峰，海拔高度为554米，是港岛的最高峰。看着维多利亚港的夜景，摩登风月，夜夜笙歌，玫瑰玫瑰我爱你，蔷薇蔷薇处处开，米兰米兰夜夜香，王静怡也只会觉得绮丽幻影，却又与自己无关。随它怎么闪烁，也只是一晚，一晚，又一晚。今宵与重大节日不同的，只是景观灯数量少了点，花样少了点，广告灯颜色少了点，总归少了不止一点点。用的，都是同样的灯管，一排排组阵，一重重列队，能照亮了整个海湾，居民区的万家灯火，灯光却微弱似荧光棒，又忽闪忽闪。澄清一点，由于早年统治港都的英国人聚居荷李活道一带的半山区，中环荷李活道南边一段的苏豪区英文名字“Soho”除了取源于英国伦敦苏豪区外，起初也是来自早年荷李活道两旁种植的一片茂密的榕树林，榕树林的英文就是Hollywood，属于英文缩写之中文音译。对港都人来说，这条街和这条街往上的半山区，跟港都的其他街其实不一样，这里是洋化开风气之地，也是文艺和时尚的代表，更是富人区。但对住在这里的我来说，这里的好恰是三者的结合杂糅，它不仅是洋化(酒吧、西餐厅)，还很传统(莲香楼、九记等老字号)；不仅很文艺(画廊、古董店)，还很生活(菜市场、凉茶铺)；不仅有半山富人区，还是华人最早的平民居住区——永利街，就在附近，是当年华人难民窘迫生活的活的见证。七八十年代开始，荷李活道成了古董买卖的集散地。如今的荷李活道是政府命名的古董街，虽然标签听起来觉得人为做作，却并不是规划的结果。港都类似的特色街很多，古董街跟金鱼街、花墟道、波鞋街、女人街一样，有东州十三行产业群聚的贸易传统，并没有政府强制的痕迹，命名是顺水推舟，而非画蛇添足。港都是华人城市中最有大都会感觉的城市。可就在中环，还保留着石阶山路，在荷李活道周围，到处是传统唐楼和简易露天街市。也许，所谓大都会，本来就要肩负保护怀旧的层次，旧的、慢的、不变的，是大都会本来就应该有的一抹颜色。两人在山顶相拥而坐。李骏说：你今天，好漂亮啊！她静静地说：这不是我的错。王静怡哭哭啼啼，眼泪就没干过。每一个人都有不能说的苦衷。她的婚姻，有着严格的审查机制，不是感情说了算，也不会任由她自作主张，她更不会突破禁区去犯忌。鲸鱼与熊掌不可兼有，所谓选择，就是有得有失，有取有舍，不可能什么都要，也要不到。倘若不一条道走到黑，就是背叛，就有惩处，是要命，还是要爱？是要几代人的前途，还是你一个人的幸福？是个人的私利重要，还是组织的公利重要？置身钱本位的旋窝，经不起诱惑，内心失去追求光明正大的勇气，就会得意黑暗丛林的伎俩，被拖下水，狼爱吃羊，被腐化，鼠爱吃米，被食吞，猫爱吃鱼，骨头渣滓都找不到。像抗日时期，卖国求荣的，发国难财的，不仅中国人容不下，就连日本人也容不下，统统被秋后算账。人为财死，也算死得其所。身份竖立着，像贞节牌坊，路边的野花，再鲜艳夺目，也是骑马看几眼罢了，决不能下马采摘。自律，克制，道德，只能约束愿意被禁锢的，一旦突破底线，犹如打开魔盒，则未来不受自我控制，丧失内心的清净安宁。真正的稀世珍宝，只适宜收藏，不能分享，更不能共享，若有非分之贪，不仅爱而不得，就连原有的也会失去。无数前人用生命填过的坑，就没必要去踩雷。拥有基本的生活条件，已经心满意足，又能精神飞扬，还能心灵轻盈，又何须去争抢那么多的钱财？虎吃狼，狼吃羊，狐吃鸡，鸡吃虫，枪打虎，棒打狼，无限轮回。天之道，强肉强食，损不足以补有余，富者愈富，穷者愈穷。人之仁，公正平等，损有余以补不足，人人衣食无忧，个个自由竞争。特别行动组解散之后，依照惯例，哪里来，仍旧哪里去。她便会恢复真容，回归原先轨道。端庄严肃，微笑如仪，整个人一团和气，但又令人肃然起敬。说句悲凉的话，一本正经做颗螺丝钉，按正常程序运转和管理执行，又要面对诸多无可奈何，这也没办法，那也无解药，大家都这样，还能怎么办。老公与战友的标准，还是有区别的。她从来没想过高攀，也从来没有谁打过招呼，但从上到下，她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拦阻，在谜底亮到她面前之前，又只能装傻，什么都不会吭声。她代表她自己，面对李骏，是有底气的，是自信的，是不扭捏的。唯一的诉求是，我不会以权压你，你也不要以钱压我，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搭档互补，咱平等对待，尊重自求多福。李骏直视的炽热眼神，王静怡替他感到委屈，别过了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明知是悲剧，还去演唱？路走偏，走绝，走进死胡同。既然是命中注定的劫数，唯有务事不务人，内心空明，两袖清风，从痛苦的煎熬中解脱，宁在直中取，不向曲里求，无悲无喜，万事不强求。李骏说：感情最初，只凭感觉去进行的时候，无畏而纯真，没有卑微，没有等级，没有好坏，所有的衡量介于两人之间，因为平起平坐，所以天枰也一直平衡。王静怡蹲在地上，哭着说：抱歉！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李骏说：情出自愿，事过无悔。不论对错，开心就好。王静怡说：但愿你过得比我好。李骏点头，表示答应。奔波忙碌，不都是为了生活得更好吗？与恶狼缠斗，不都是为了大多数人的生活不受到影响吗？王静怡说：做生意讲利润，还是古董最高，1980年京都的一套房子5万元，现在50万，翻10倍；那时候一张齐白石的画卖10元，现在能卖到100万，有什么生意能比得上这种一本十万利？李骏说：我只晓得1987年的物价。当时1斤猪肉的价格约为1.5元，1斤大米的价格约为0.17元，1个鸡蛋的价格约为0.1元，1斤散装白酒的价格约为0.5元，1张电影票的价格约为0.2元。王静怡说：文化搭台，凭什么经济唱戏？文人搭台，也能唱经济戏！商人要唱戏，你自己搭台，你做你的买卖，文人就唱文化戏。李骏说：一旦算上物质，天枰就开始偏斜，失去平衡的感情，又该如何维持？王静怡说：“捂得住”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行情不好的时候，要等得起。好东西不是今年买了，明年就卖，买了想立即涨价是不行的。捂得住，还得“卖得掉”。李骏说：在卖古董这件事情上，选择很简单，就是委托拍卖行，直接、方便、不用求人，比开古董店容易多了。王静怡说：卖东西，这也不是多大的学问，都得靠经验，你见过的，我都见过，你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的，我也都知道。李骏说：贫贱夫妻不相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过着普普通通的小日子，但仍会浪漫的享受，你帮我捏脚，我帮你捶背，你在我眼里是最美，你在我眼里是最累，彼此相依，日日夜夜，维持着一直的平衡。王静怡说：对趋势的精准判断，每一次都是超前，但有巨大回报。有卓越而独到的敏感，每一步都是冒险，但富贵险中求。李骏说：收藏，对专业和财富的高要求，注定它是个小圈子的事。现在古董，国内国外都在热炒，有不少电视台做关于文物鉴定的节目，看了哈哈一笑，当不得真的，只能作为娱乐，让千千万万人都做着捡漏的美梦罢了。王静怡说：凡事要多看看、多问问、多听听，对做人及收藏均有好处，收藏一件精品不光靠有钱，还要有智慧、有头脑，耐心等待，有思考、有胆识，不能冲动，最后才拿勇气去争取，没有这几点，将永远失去最佳机会。李骏说：我一辈子做事，或做生意，都量力而为，从不冒险，不打没有把握的仗，虽没有大的出息，可也能立于不败之地。王静怡说，当然，这也是我一贯的风格和宗旨。李骏说：天枰一开始就偏了，盯着望尘莫及的东西，还有多少感情能坚持到底？王静怡说：如果你追求的是，成为少数富人中的一员，别人骑自行车你开桑塔纳，别人开丰田你开法拉利，别人住两室一厅你住大别墅。那么就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制度、组织身上。富贵险中求，只能靠自己。自助者，天助之。想成功就必须成为反人性的强者。李骏说：但人性之所以是人性，就是普通人都会不自觉服从，困在其中，无法超脱。就是赚钱自己本事，亏钱别人背锅，对自身缺点视而不见，对他人缺点咬牙切齿。王静怡说：顺境时，人特别容易贪，有了还想要，多了再想多，永远欲求不满，无限循环，不得解脱；逆境时，人特别容易嗔，怼天怼地怼家人，好像整个世界都和自己作对，太特么不公，同样无限循环，不得解脱。李骏说：为啥有人能蠢到这般地步？因为缺乏认知。所谓不知者无畏，无知让人产生无数错误的认知，凡事全凭自身好恶，顺己则喜，违逆则怒，一根筋，转不过弯，完全不明事理。王静怡说：佛教认为，一切痛苦根源是贪嗔痴“三毒”，蒙蔽人心，无法见性成佛。李骏说：金融圈特明显，牛市时，脸上写满了“贪”，熊市时，嘴里充斥着“嗔”。但最恶劣、最本源的毒，是“痴”，又叫“无明”，说人话就是愚蠢、笨蛋、白痴、傻X。 “痴”是“贪”和“嗔”的源头，也是“慢”（傲慢自负）和“疑”（疑虑困苦）的源头。王静怡说：所以戒定慧三无漏学，“戒律”修的是行为，“淡定”修的是心性，“明慧”才是修行的根本法门。能觉醒成佛的，必是有大智慧大觉悟的聪明人。李骏说：看历史，思当下，想未来，不要贪婪恐惧，耐心等待，静待花开，修的是心态；但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最根本的，是搞清楚你的能力边界，爱恨欲求，兴趣志向，做人担当。王静怡说：这些东拉西扯的大智慧想不明白，就算拼出万贯家财，亦不得开心颜。李骏说：当一个人把贪婪、恐惧、好色、懒惰、愤怒、嫉妒、虚荣等人性弱点几乎全部克服，知识储备又丰富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就近似一台没有感情的超级计算机，对未来预测的准确度极高，所谓“料事如神”，接近神的存在。王静怡说：在这些常规知识外，还要有书本上没有的，自己独特的思路和计谋。最后，还要有极强的识人能力，能在短暂接触后，了解到各人秉性。李骏说：己方阵营的，实现人尽其用，还要提防可能出现的变节风险。敌方阵营的，掐准性格弱点，把对手一步步引入自己预设的圈套，还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最后恍然大悟，却已满盘皆输。王静怡说：一方面，追求确定安稳是人的天性，没人喜欢每天提心吊胆，那些敢下注的都是反人性的勇士；另一方面，既敢冒险下注，又有强大认知力和执行力，打有把握的仗。李骏说：说到底，那些成功企业家能赚得盆满钵满，是因为他们事先承受巨大的创业风险，事后才能收获可观的风险溢价。风险溢价的背后，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更多创业者的失败离场。那些属于经典的价值投资案例！试问有几人，有这种胆识和智慧，敢做出这种决策？王静怡说：就算我可以努力做到，但这样也是过了多少年，才能跟你坐在一起喝咖啡，我那个时候也是半老徐娘了。李骏说：我愿意护你，一生温暖纯良，不舍爱与自由！王静怡吆喝一声：凉粉来！冰凉开胃的凉粉喽！李骏说：你的钱，对我不重要，拥有你，对我很重要。王静怡吼起秦腔：你晓得天下黄河几十几道湾？几十几道湾上几十几只船？几十几只船上几十几根杆？几十几个艄公来把船来搬？李骏也吼起来：你没婆姨我没汉；咱二人好比一骨朵蒜，一搭儿生一搭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