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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在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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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是个不夜城,越夜越夜猫,愈夜愈 hea(吃),愈夜愈豪(蚝)。王静怡蹬着山地自行车,就像一尾鱼,一天到晚游来游去,吃个不停。她T恤衫,牛仔裤,运动鞋,假小子的造型,远瞧像男孩,近看像保姆,乍视是又邪又痞的坏小孩。王静怡喜欢吃,也喜欢做菜,遇到好吃的,又爱琢磨怎么弄。她高兴得不得了,趴在旁边看,围在身边问,缠着要学窍门,甚至叫喊不服,挽袖洗手,来一场厨艺切蹉赛,从刀法到调料,从食材到火候,都要比一比。棋逢对手,比试打擂,这就特好玩,她吃着烧烤长大,也会玩,一般人真不是她的对手。一碗黑椒银丝面,把一帮吃货迷得神魂颠倒。红烧狮子头和鱼头佛跳墙也非常棒,哄得她高兴了才露一手,鉴赏菜,非卖品,家厨菜,相当于拍卖会的顶级货,是有门槛和圈层的,不是光有钱就能吃到嘴的。鲜肉菜薹春笋,黄汤汁,青菜苔,加入了柚子和青柠,所以吃起来酸酸甜甜,一点也不腻!汉昌热干面,洪糊鱼丸,黄陂肉糕,凉拌穿心莲,独家秘笈,不可外传。凡事沾上未知的神秘感,涂上明亮色彩,显得深不可测,便吸引人关注,激发好奇心,及争强好胜心。羊肉泡馍,炸酱面,茶叶蛋,打卤面,烤鸭,担担面,焖鸡,裤带面,烧鹅,刀削面。看家手艺拿出来,一决高下,事关名誉与口碑,都是精细慢工,也不是市面上的粗制快作。日常生活太枯燥乏味了,需要亢奋的事来刺激神经,突然冒出来一个貌似强有力的挑战者,于是乎斗志昴扬,面对一个怪异女孩下的战书,仅是男人的尊严与排面,焉能不应对有序?越是高难度,越来劲,越是强对手,越想赢,输得吐血也要拼,越难搞,越兴奋,玩得越开心。友谊比赛,愿赌服输,握手言欢。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豪放爽快,敬烟划拳,不拘小节。经常是一桌子的大老爷们,返璞归真,满身草莽之气,满心的信任和敬重,“哪个不长眼的,敢欺骗咱姐,二话不说,先削了他,再找人评理”,拍着胸膛允诺“今后有事,你发句话,哥们第一个冲上去”。王静怡一概感谢,世事无常,果真落难,至少还有众多兄弟兜底,倚靠,也不至于露宿街头,最差也还有养活自个的手艺,不给朋友添太多烦恼。在厨房抡大勺,不输男子,在饭桌喝酒如猫,杨柳细腰,巧笑倩兮,顾盼流辉,只她一个柔弱弱,怯生生,活泼泼的“小女人”,话说直白一点哦,开个玩笑嘛,就羞羞答答,吓得如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躲开远远的,请也不回,溜之乎也。惶恐不安的眼眸,活像一个少不更事的傻丫头,于是不敢随便逗乐,取笑,打趣,只有众星捧月般哄着她高兴,抬着她开心,感觉又快乐又纯真,越来越容光焕发,喜形于色,越来越乖巧懂事,温柔体贴。狗肉火锅吃完了,大家还没过瘾,继续来两颗大白菜,几把豆芽菜,还能再涮一涮,最后倒一斤湿米粉进去,吃饱了,也喝好了,抽着烟,也心满意足了。换一个四六不懂的,说不到一堆,吃不到一起,话茬都接不住,眼神都瞧不见,根本不会陪你玩,觉得没劲头,提不起兴趣,反而不耐烦。无心者教不会,有心者不用教。不比不相识,真实不做作,混熟透了,店主们便发现她是顽皮捣蛋的鬼丫头,活泼开朗的开心果,经常搞怪戏弄,鬼马耍趣,逗得大伙笑掉大牙,她乐得手舞足蹈,大大咧咧,一惊一咋,貌似没心没肺。大多数店主是来自外地乡镇的,没有利益冲突,不用勾心斗角,不必坑蒙拐骗,也不至于尔虞我诈,偶尔不对,被骂几句,嬉哈一笑,就过去了,第二天见面,还是真诚朋友。他们都当她是邻村小妹妹一样宠护,吃只收成本价,人手不够时,喊她来帮忙。王静怡一招即来,呼哧呼哧,踩着自行车到了,择菜,切菜,上菜,收碗,拖地,什么活都做,毫无怨言。对大老爷们,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夸赞就对了,奖赏就对了,崇拜就对了。女孩子手脚勤快,就讨人喜,轻言细语,就讨人喜,和气生财,就讨人喜,童真善良,就讨人喜,乐于助人,就讨人喜。王静怡在路边摊帮工,不端着,不作妖,不炒作,每次笑口常开,笑脸迎人,有啥吃啥不挑食,给啥接啥不嫌弃,从不提及自己其他身份的经历,听曲、喝茶、玩花鸟鱼虫、琴棋书画,言谈也不犀利、直接、不留情面,学习见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语,拜神道敬畏,更避免令人尴尬、局促,伤人脸面,那么谨小慎微,那么好说好话,那么爱哭爱笑,活脱脱就是过惯了苦日子的老实人。夜宵的大排档,够镬气,烧腊三拼,脆皮烤猪肉,煲仔饭,烧鹅饭,有肉有菜的砂锅粥,还有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炭烧生蚝,鲜嫩肥美,烤得滋滋响,蒜蓉飘香。烤螃蟹,烤凤爪,烤虾球,吃起来酥酥的,脆脆的,越嚼越能吃出一种奶香味。烤蹄筋,看起来软绵绵,但表面有一层胶质,嚼起来嘎嘎脆,又香又弹,会有咔咔咔的响音。嚼鸡翅,碰到脆骨是嘎嘣嘎嘣,吃肉又是吧唧吧唧。大都是二三十块钱的自助,酒随便喝,肉敞开吃。天亮,吃早茶。美好的一天,从“一盅两件”开始了。“一盅”,铁观音、菊普茶、乌龙茶等,总之,来一壶润润喉先。“两件”,马蹄糕、鱼蛋、鸡仔饼、牛杂、砵仔糕、花生酥,还有奶黄包、菠萝包、榴莲酥、糯米鸡。茶楼的虾饺,皮白如雪,薄如纸;叉烧包,软嫩多汁;干蒸烧卖,爽滑开胃;蛋挞,甜又鲜,可以“大件夹抵食”了。在东海,不管在哪家茶楼,上了年纪的老人,会每天光顾,几十年如一日地坐在固定座位上读报,店员会默契地按照老顾客的习惯准备餐食。有人聚会聊天,有人谈生意,有人讲工作,有人看风景。给她的印象,就像置身在一个大村庄,人们互相认识,彼此熟悉,互相拉家常。打工仔街头等车,顺便“过早”,路边摊有脆皮叉烧、肠粉、鱼生、叉烧。还有各地家乡味,酸辣粉,烙大饼,蛋煎饼,凉皮,米皮,切糕,油条。白领则光顾小店,来碗牛腩面、鱼蛋面、云吞面。中午,同事打招啦,“不食,乜意思?话你知,前面有间专门食煲仔饭嘅铺头,不如我哋一齐去试下啦”。(不吃饭,什么意思嘛?前面有家专门吃煲仔饭的店铺,要不我们一起去试试吧。)王静怡答,“瞎捣鼓!我好中意食煲仔饭,成日都会去食”。(不懂别乱说。我很喜欢吃煲仔饭,经常都会去吃。)于是乎,结伴去苍蝇馆子嘬一顿,正宗的味道和老字号,都藏在街头巷尾。烧鹅、荔枝、凉茶铺并称“东海三宝”。牛杂煲,蒸乳鸽,虾粥蟹粥双拼粥,“闻到猪脚粉,神仙也打滚”,还有肥噜噜的烧鹅、带血的白切葵花鸡。煲仔饭、砂锅粥、盖浇饭、排骨饭、腊味饭、滑鸡饭、牛肉饭、肉饼饭等,无论是早餐,午饭,还是宵夜,都百吃不厌。饭后甜点,沙琪玛、鸡仔饼、马蹄爽、或是马蹄糕。主要是慢悠悠地喝老火靓汤,热有咩所谓。类同汉昌的瓦罐煨汤,“煲三炖四”,耗去了半天时间,也不管,原味如初心,越简单、越新鲜,才越美味。老火靓汤,颇似慢热型的感情,婚姻如煲汤,前提是食材原料要契合,两个人之间要能相互吸引,相互弥补,才能体现出中和之美。男女关系急不来,煲汤更加急不得。在东海,能褒一手好汤,是好妻子的准入证,因为汤不仅仅美味,也是最好的药膳,缺什么补什么,哪里不舒服,都可对症下药。朋友之间最温馨的问候是“老友,你应该饮翻多 D 汤啦 ”。客家菜还有“冬羊、夏狗、春鸡、秋鸭”等说法。上海人讲穿,小赤佬,好面子,小资情调,老克勒,图排场。东海人“穿可以随便,吃一定要好”,重里子,感觉就是衣服悦人,吃则悦己,自己绝不为难自己的肚子。藏锋说:我在美食街的路边摊,看见你了。高声大嗓地吆喝,招揽生意,老板娘似的。王静怡说:作家一定要是杂家,三教九流都知道一点,可以不精,但一定要博。遇到瓶颈了,就不写了,唯有亲身体验生活,才能感受到那种人间烟火,热腾腾的气息。我是不是有点疯?反反复复地琢磨,一直玩到灵感回来为止。藏锋叹气:作家只擅长写自己熟悉的东西,并期待别人的认可。书卖得好,就窃喜,卖不动就郁闷。读者喜欢,也许是情感的共鸣,也许是经历的共鸣,也许是情怀的共鸣,反之亦然。王静怡说:那家面馆,味道不错,羊肉烩面,还有牛杂汤,大饼卷大葱,羊肉泡馍,每次去吃,我都吃不厌。藏锋说:这是拉客吗?你拿多少回扣?王静怡说:一晚上,几十元。我不要,非要给。藏锋说:拿了,双方心安,才有更多可能。交情容易变质,惟有利益最长久。王静怡说:可交情仅仅靠利益维持吗?财富仅仅是指金钱吗?人一生的追求,若只有金钱和效率,就太无趣了。藏锋说:这不是抬扛吗?我就事论事,专指帮工与雇主的关系,都是为了挣钱嘛。王静怡说:有空,来玩啊!活着,挺好玩的。藏锋说:我早睡早起,养成习惯了。年纪大了,熬不动,一熬夜,就头疼。任何事情,都会给写作带来灵感,因为写作就是描绘这个世界。王静怡说:因为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人,会发生什么事,充满着不可预料和种种惊喜,所以际遇的神秘莫测,不可掌控,才最吸引人,最激动人。藏锋说:每一个人都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生命,你不接触,永远不知道能看到怎样的面孔,由此决定了每一件作品的不可复制,所谓“七分人力,三分天意”,绝不夸张。王静怡说:天意结合,仍不可违,讲作品是映照生活,不如说是与生活合作。藏锋说:无论社会经验,和写作技艺如何超群,都断绝不了世道人心的干预。那还挣扎什么呢?接纳吧,拥抱生活!王静怡说:仅仅做镜子是不够的,它还是灯塔,还是篝火。藏锋说:生命伟大而坚韧,总是以各种形象出现在生活中,经历无数的淬炼,洗礼和升华,留下不同的岁月痕迹,或湮没无闻,或鸿影爪泥,或轰动一时。王静怡说:无限的可能,才有无穷的魅力,所以心存感恩,尽力回报,因为你能做的,也只是开写前进行一次虔诚的敬香祷告,一书之成,必聚万众之相,之力,必取万里之态,之声,已经是生活给予的最大方的赏赐。藏锋说:理解万岁,包容第一。不要企图控制,要顺其自然,随遇而安。有没有“旁听”到特别有意思的事?王静怡说:有,还忍不住插个嘴。不过人家是一脸厌恶地瞪我一眼,嫌我这外行人碍事。藏锋说:要明白你的位置,你的身份,就一帮工,去给老板上课,想当导师,去给客人添乱,假冒领导,不挨整治才怪。王静怡说:我悄悄的来,悄悄的走,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藏锋说:作家是一种状态,不是一个身份,只在你写作的时间段里,你才是作家。在童话里,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但在现实中,能怎么办就怎么办。王静怡说:感觉做了件无比正确的事情,不是所有人像我这般好运。藏锋说:楚河汉界,有黑有白,有红有绿,还有灰,泾渭并不分明。文无定法,无第一,但有门道,有顺逆。不要因为写作,处处竖敌,时时较劲,把生活搞得一团糟。王静怡说:做人要知足,钱是赚不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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