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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庸之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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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仍在装修,二楼三楼完工,四楼刚开始。王静怡回来住,又是头昏,失眠,神经衰弱,“怪病”又犯了。间或出现痉挛抽搐,狂臊不安等,类似中邪现象,像是伤害了神经系统,需要头部进行冷敷,不是念咒。王静怡去藏锋家休养一周,又慢慢好了。可王静怡回来住,“怪病”再次发作了。饮茶之后,手足发麻,关节僵硬,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泪流满面,又汗流浃背,但身体表面的汗水却瞬间蒸发。她一头栽倒在地。藏锋立即把她摆正平躺,进行心脏复苏等抢救措施。可能伤及血管,引起心房纤颤,心律不齐,导致心脏骤停,或者血管爆裂。因为把红细胞逼出毛细血管,在胸前与后背的体表,产生了深浅不一的淤青。藏锋不动声色,默默地用药物帮王静怡调理机能,祛除毒素。对人只说她是中暑了,宜饮绿豆汤,当凉茶喝。王静怡不喝茶了,不喝咖啡了,改饮绿豆汤,且亲手熬。这样反复折腾,所有人都感觉到反常,这个病,生得太怪了,绝对不对头,但问题出在哪里呢?装修之前,王静怡或长,或短,都在这住过,为什么没病?王静怡哪里都不去,就在这休养。表面一切照旧,暗中安排人查她日常的饮食。施工队是上官洛介绍来的,一直由她负责做中午一餐饭,兼顾王静怡的一日三餐。上官洛被当场抓着,是她在王静怡的茶水里下慢性药。事实上,藏锋作为经验丰富的医学院外科临床专家,自王情怡生病起就心生疑惑,为什么她突然就病了?还是无法治愈的病?这病发作起来特别蹊跷,通常是回来住,就折磨她的神经,搬出去住,又恢复正常了?日积月累,药效积攒到一定程度,一旦饱和,最终伤害大脑细胞,或中枢神经系统,会出现一些疾呆,健忘,学习障碍等症状,严重者会导致暂时,或永久瘫痪。这是要把她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不仅仅是残疾人。小命还在,但活着,成了累赘,除了拖垮亲人,再无意义与价值,对她而言,就是生不如死。多大的仇恨啊?让她痛苦的死掉,都不足以解气!什么样的愤怒啊?必须把她毁坏,还要她煎熬地活着,却一无所有,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上官洛是受到陈兵的威胁,他用公开上官洛被侵害的隐私为要挟,逼迫她乖乖的就范。倘若不听话,上官洛就会变成王静怡第二,甚至更凄凉悲苦,死无葬身之地。上官洛内心自我拉扯,分裂崩坍,体内默默积累了矛盾的正负两极电荷。长期郁闷,无法排解,无人诉苦,积攒到一定程度,彻底失去平衡,就会向外界发泄。有如决堤之洪水,一有突破口,则一发不可收拾,甚至上瘾,好比饿极之猛兽,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动了,先捕食了再说。生活哪有美好的未来,只顾得眼前的苟延残喘。内部纠纷,任何人都没有声张。先解决外来挑唆。陈兵喜欢阴沉着脸说话,或者没来头地假笑,间或做一些夸张的动作,就像二流子,整天狗肚鸡肠地抠门,柴米油盐地算计,尽说些半截话,不着调的话,受人鄙视。尤其叫人反感的是,陈兵看见年轻女孩,往往主动搭讪,手不安分,脚也乱动,眉飞色舞,一通瞎扯淡。他姿态扭捏,说话、动作,都古怪,变异常,吹嘘当中还掺杂不少假动作,腿脚腰胯像跳东北大秧歌似的,耍野蛮,没片刻安稳,两手像跳朝鲜舞似的,在空中乱抓摆,乱比划,给人一种为老不尊的轻佻感。上官洛验收材料,正在清点数量。陈兵悄没声凑近,一拍上官洛肩膀: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去歌厅跳舞!上官洛说:我对舞蹈一窍不通。不好意思,你请别人吧。陈兵说:劳逸结合,放松,放松呗。上官洛说:咦,这数量不对呵,我点了三遍,少了五十根。陈兵说:工人先拿去用了。上官洛说:用哪了?谁用的?陈兵说:几千根,少几十根,正常嘛。上官洛说:少一根,都不行。追查起来,我要赔钱的。不要让我为难,行不?陈兵说:你不说,我不说,鬼晓得?王静怡站在上层走廊里,轻咳一声。上官洛抬头一看,王静怡身边站着卫邙。陈兵向上一看,卫邙旁边站着窦美丽。窦美丽说:姓陈的,你打么鬼主意呢?陈兵说:老婆,你怎么在这?王静怡说:不要在我这吵架,要闹,回你家打架去!卫邙说:有事,用嘴说,你动手,拍我女友,干嘛?窦美丽说:你请她跳舞,为啥不请我啊?王静怡说:小妹,把账和陈先生结清了。陈兵坐在地上,低头呆想。窦美丽下去,踢陈兵一脚:装死狗啦。收拾东西,走人。陈兵说:臭婆娘,不会挣钱,专门生气,气能当钱用啊?一句话,彼此火了。陈兵站起来,推了窦美丽一把。窦美丽冲了过来,陈兵呢,迎了上去。小两口打起架来。陈兵被窦美丽骑在身下。卫邙人高马大,五大三粗,窄看上去凶猛无比,一双三角眼像夜幕中发亮的虎眼,从楼梯连蹦带跳,一股作气,俯冲下来,一副饿虎扑食的动态,太吓人了。陈兵中等身材,三十八岁,面相看上去显老,原因是早早就秃顶了,头皮正中间没毛发,既像汪洋大海中突兀着一块不毛之地,特别刺眼,又像黑绸缎上打着一块灰不溜白的补丁,尤其丑陋。做生意嘛,不是日夜相对,偶尔见面,不碍做事,面相还过得去。王静怡禁不住替窦美丽抱屈。陈兵个子不高,居然还挺着个大肚子,肥肥的,突突的,衣服永远扣不上,永远要定制。贪吃贪玩,肚满肠肥倒也罢了,不仅面相差,身材差,能力差,心地差,还丑人多作怪,日子过得多闹心,多糟心啊!陈兵吓得脸雪白,浑身直颤抖。窦美丽反手,狠狠抽陈兵屁股一巴掌:瞧你这怂样,像不像男人?想你做这丑事,是不是人?卫邙撑腰站旁边,憋不住大笑起来:我还认为陈先生肯定能胜利呢。结果,窦女士胜利了,就不用我再动手了。窦美丽说:服不服?陈兵没吱声。其实,没吱声,就是服了。卫邙高高大大,威武雄壮,像保护神一样,站在上官洛身旁。上官洛说:我服。我服。你俩去征服别人吧。陈兵说:我不是打不过,好男不跟女斗,我是让着女人。上官洛是被人要挟,迫不得已,这事就这样过去了,谁也不许再提。明显,陈兵揭了上官洛的伤疤。为了区区几个小钱,坏人的恶,黑,阴,暗,险,远超善良人的想象,随时随地发生,毫无征兆,怎么也预防不了。所造成的巨大伤害,不是轻描淡写的“对不起”,及微量钱财的补偿,就能抚平的。妒人有,讽人无,笑人穷,恨人富,遇弱则踩,见强则捧,见不得熟人过好,容不得熟人好过。这种平庸的恶,凡俗的坏,没有最基本的是非,没有最起码的正义,都是纵容小罪小恶的土壤。谁给钱,就给谁跑腿,帮谁干不是干呢。有钱,就得吃喝玩乐,千万别做好人好事,坏人吃肉,好人吃亏,君子受穷,小人得志,好人短命,坏人长寿,没好报的。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他们不觉得这不合法,不道德,昧良知,没人心,只有习以为常,只有理直气壮,只有心安理得。他人的不幸,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只有反衬他们的幸运,优越,自满。卫邙得知的那一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衰仔,杀了你!我们把你当人对待,你非要证明自己是畜牲。我们想尽了办法,只不过是为了让她体面地活下去,她那么纯净,那么善良,那么辛勤,没干过缺德的事呀,何时敢得罪谁了?她看到信任之光,感到友善之暖,才会有支撑着活下去的希望。偏偏有些衣冠禽兽,为了自己的私欲和光彩,偷窃她的柴火,还掐灭她的灯光。苍天啊,上帝啊,耶稣啊,君主啊,你们的眼睛都瞎了吗?到底是哪只手打开地狱之门?把恶魔放到人间啊!上官洛把自己关在房内,不开灯,坐在地板上,死去一般,无声无息。在无人的时刻,在恍惚的瞬间,在午夜梦回时分,那些被撕裂的伤痕,依然如梦魇般,一次次将她凌迟。她曾经幻想过,总有一天,能拨开云雾,见到明亮的天地。但窗外是无尽的黑暗,一片混沌中飘扬着细雨,散发着寒气。突然,灯光黯淡下来,仿佛坠落在冰窟窿,左右一看,身旁都是张牙舞爪,吃人嗜血的恶魔。能置她于死地的,往往是最熟悉的人,最了解的人,甚至帮过的人。最见不得她好的,往往就是身边的熟人。妒她有,笑她无,恨她富,仇她好,软弱便踩一脚,强大便捅一刀,非要搞得她更惨。这个坎过不过得去,结打不打得开,怀能不能释,全凭上官洛的造化,她始终要面对的,逃避不了的。倘若那鲜血淋漓的伤痕,那散发着恶臭的脓汁,让弱者免受欺凌,让尊严免受贱踏,所有的揭露就有了正面的意义。王静怡敲门:有许多人追求,你该好好反省一下,是不是不够优秀,才会让那么多人有自信得到你?李骏说:柔软,文静,乖巧懂事,小鸟依人的模样,就是典型的贤内助啊!卫邙说:小洛,我是老天派来保护你,拯救你的天神。遇见了你,我就不会放弃,即使背上不孝的骂名。王静怡说:你又能干,又有出息,又会选男人,我就没你眼光好。藏锋说:卫邙会赚钱,又顾家,又疼老婆,你且等着享福吧。卫邙说:男人天生就是用来保护女人的,要好就好到底,争气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让事实去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王静怡说:就是过不去心里这个坎,你爱怎样,随你的便,唯愿你一切都好。李骏说:你负责,忠诚,有担当,你厚道,靠谱,有前途。你想一个人过一辈子,我们也支持。卫邙说:我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有想法,有远见,从来没想过靠女人,靠女人是最没出息的体现。上官洛说:我只想静一静,你们吵什么吵?吵得我头痛!王静怡说:明日早餐,你想吃啥?上官洛说:煎饼,摊三个鸡蛋。李骏说:我要吃凉粉。卫邙说:我吃肠粉。王静怡说:烙饼,我不会啊!你教我嘛!上官洛说:烙饼,煎饼,是两种饼。李骏说:我还以为是烧饼呢?上官洛说:哎呀,说不清楚了。明天,我来做给你们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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