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无视和素心到达膳厅的时候，两个下人正候在门口，恭敬地朝王爷和王妃行了个礼，经王爷示意之后又退离了膳厅。入得厅内，只见桌上已经摆好了菜肴，菜肴的香味飘进二人的鼻尖，此时更觉肚中空空如也。两人才一坐下，素心便迫不及待地动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朱无视的碗中，与此同时，朱无视却是夹了一块糖醋排骨，落到素心的碗里。二人相视一笑，端起碗，各自吃了起来。虽然荤素参半已经有了一个多月，但是二人的日常饮食仍旧以清淡为主，常辅之以素心爱吃的糖醋排骨，朱无视爱吃的鱼。偶尔，厨房会根据时令选择其他的荤食，或者直接请王妃做主，下一餐该安排些什么菜肴，然后再出门采办食材并加以烹制。由于腹中饥饿，这一餐二人吃得甚是满足，很快便停下碗筷，擦了擦嘴，又洗了洗手，便一同出了膳厅，往后院方向走去。“无视，今日事今日毕，不如，今天你便与皇上把狩猎一事定了吧。”

素心心中仍然记挂着成是非拜托她的事情，便趁热打铁，让朱无视今日就完成这件事，她也能对成是非和朱厚照有个交代。“素心，这个你不用着急，我心里自有打算。”

朱无视温和地笑了笑。“那你怎么打算？”

素心好奇地问道。“本来，我是打算明天进宫的。但是，既然刚刚素心你这么说了，”说到这里，朱无视停了一下，看着素心又说道：“那本王就不以原来的打算为打算，而是以王妃的打算为打算。”

素心也同样看着他，口中默默重复着他最后一句话：“不以原来的打算为打算，而是以王妃的打算为打算？”

想了一下，才知他的意思，便嗔怪他一句：“你何时说话也这么绕了起来？”

朱无视正色道：“可是，知夫莫若妻。就是为夫说话再怎么绕，娘子还不是照样能明白为夫的话？”

被他这么一辩驳，素心再次无法反驳，只能认输，咯咯笑了起来。听着素心清脆的笑声，看着她笑靥如花，原本摆正了脸色的朱无视也不由得跟了笑了起来。当初，就是她这一掬素质兰心的笑容，让他暗下决心，有朝一日，他若登上大宝，她必为皇后。他要把这天下最好的全赠予她。如今，他已知道，在她心里，这天下最好的，便是他这个人。而对他自己来说，这天下最好的，又何尝不是她？注意到一道炙热的目光一直定格在自己的身上，素心忍不住伸手在朱无视的眼前挥了挥：“无视，你一直看着我，在想些什么呢？”

“素心，我在想，如果我当初真的选择了江山，你是否会真的弃我于不顾？”

朱无视一把抓过那只在自己眼前挥动的手，神色有些不安。这个问题他在心里想了不止一次，虽然他一再告诫自己，深究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他还是会忍不住去想，甚至，还想从自己最爱的女人口中，知道答案。感觉得到抓着自己的那只大手微微颤抖，并且还冒着汗，素心微微一笑，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覆在那只大手上面：“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想过。”

朱无视心中一动，连忙问道：“那你想到答案没有？”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答案，也不敢去想这个问题。”

素心没有松开对方的手，反而加了一把劲，“新婚之夜，我便与你说过，二十年前我就已经喜欢上了你，但是二十年前，我却一直不敢说出来，我知道我很懦弱，我逆来顺受，我没有勇气去追求我想要的幸福。与你分别的那段时光里，我其实很讨厌我自己，也恨我自己，主动放弃了你。”

“素心，你不要那么说，那个时候的我，也很无能。”

一想到当初，朱无视也恨自己的无能。“那一阵子，我虽然与表哥在一起，但是我心里想的却是你。表哥他应该看出了些什么，但是他一直没说，只是默默地照顾着我，该与人比武的时候，他便去比武。我也不知道表哥是什么时候与你重逢，你们两个又是怎么私下约定天山决战。”

关于这一件事，朱无视确实从来没对素心详细讲过，因为在他心中也确实存疑，为何古三通会变成屠杀八大门派的杀人魔头？明明自己好像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为何事情就已经向自己预设的方向发展？“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我也知道你想当皇帝也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多的还是为了我。可是，我爱你，我不求什么名分，只想与你长相厮守，做一对平凡夫妻我也欢喜。我不能明知那是深渊，却还眼睁睁地看着你向前走，更不能往后推你一把。”

眼中泛着泪花，素心却没有理会，她接道：“所以在那个时候，我才会威胁你，如果你执意要皇位，我便不会让你拥有我。”

朱无视动了动嘴唇，刚要开口说话，素心却出言打断：“无视，你听我说完。”

见朱无视点了点头，素心才启唇继续说道：“当我知道你要当皇帝的那个时候，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我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只想着要马上阻止你。后来在与你在一起的日子里，我自己也重新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今天，你问了我，那我便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

朱无视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他暗暗做了几个深呼吸，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却是无功而返，额上也因为紧张而渗出了汗。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了出来，被素心反握住的手也冒出了冷汗。他是那样的期待素心说出答案，可是，对于未知的答案，他又是那样的害怕。尽管这个问题只是一个已经过去了的假设，假设便是假设，当不得真。然而，他就是这么容易，让一个假设，彻底扰乱了他的心境。朱无视的紧张、不安，统统都被素心纳入眼底，素心很想给他一个能让他安心的笑容，但这个想法刚一产生，便又被她压了下去。她认真地看着朱无视，脸上是少有的严肃，缺失了平日待人接物的温和，说的话也是铿锵有力：“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前路是繁花似锦也好，是无底深渊也罢，素心都愿意与你走一遭，素心都愿意伴你左右，与你共同看尽这世间的繁华与阴霾。”

一直听到素心话里的最后一句，最后一字，压在朱无视心里的那块石头才落了地。他猛地抽出被素心紧紧握住的手，来不及擦去手心上的冷汗，便一把将素心揽进自己的怀中紧紧抱住，好像力度稍微减小一些，她就会从他怀中脱离去，然后再也拥抱不住她。素心亦是如此，与对方相比，她的力气自然小得多。可是即便如此，她也在用尽自己的力气，去紧紧拥抱眼前的男人，让他知道，她会一直在他身边。她以后不会，再那么轻易就放开他。她与他，不需要轰轰烈烈，只想在尘嚣中，守住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那一份岁月静好。————如如和阿瑶到达护龙山庄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护龙山庄虽然多了个女主人，但是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改变，白天还会有些吵闹，一到晚上，又是寂静无声。不过，也有可能是地大物博，人烟稀少的原因，才会显得整座护龙山庄异常安静，甚至是鸦雀无声。护龙山庄安静的环境在如如这些久居护龙山庄的老住户看来，也已经是司空见惯。如果某一天护龙山庄热闹非凡，吵吵嚷嚷，他们反而会觉得自己走错了场所，或者是护龙山庄盖错了地方了吧。与仍旧兢兢业业守在门口的护卫打过一个招呼之后，如如和阿瑶便加快速度朝王爷王妃的寝室走去。“如如姐，你确定我们现在要立刻赶过去吗？我们不先填饱肚子吗？”

阿瑶虽是在建议暂停计划，但身体却在乖乖地紧跟如如的步伐。如如一步接着一步，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瑶姐，俗话说得好，打铁要趁热，所以我们要立刻赶过去王爷王妃的寝室。”

阿瑶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如姐，你说的也对。但是，你确定要用盛总管用过的方法吗？盛总管的方法真的管用吗？”

阿瑶一边问，一边低头思索，忽然，一头撞在前面人的背上。定神一看，却是如如突然停了脚步。“如如姐，你怎么不走了？”

如如转过身，看向大门口的方向，问了一声：“刚刚我们回来的时候是不是没在门口看见飞鹰？”

阿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是的啊，飞鹰他不在门口。”

“难怪我会忘了他。”

如如站在原地想了想，最后只能无奈地摆摆手：“算了算了，既然飞鹰不在，那就不拉他下水了。”

阿瑶没听懂，正要追问，却见如如仿佛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又抬起步子朝王爷王妃的寝室方向走去。阿瑶只能将疑惑付诸脑后，不去想它，快速跟上如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