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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许她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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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太大,引得邻座的客人纷纷侧目,只好轻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齐浚溢觉得他干的事儿没一件能拿得上台面的,怏怏道:“我还不知道你那点鬼把戏?定是你把人家灌个烂醉再趁火打劫。我跟你直说吧,人家现在想不开要自尽,你居然心安理得地一点悔意都没有。”

“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现在就告诉我怎么办。人家绿云姑娘好歹是纨州城出了名的才女,红玉阁的头牌乐姬,多少人想见她一面想求都求不来,你说要回去做奴婢就奴婢?还要让她为你生下个一男半女,你问过她意见没有?”

他还没气急,郎方年倒是先给他逗笑了:“小弟我这就不明白了,她既已清白之身委身与我,我为她赎身,让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又有什么错?”

郎方年两手一摊,一脸无辜状。“你可有问过她愿不愿意?”

“你的意思是说,她还会说不愿意是吗?噢,你觉得,她会贪恋区区一个‘头牌歌姬’的虚名继续在烟花之地赔笑卖唱是吗?她放着郎家少夫人的位子不坐,要熬到青春不再、人老珠黄,不知道在哪病死老死是吗?”

他一连串的问句把齐浚溢堵得目瞪口呆,“我告诉你,这种女人最好的归宿,就是遇上了,像我,郎家大少爷这样慷慨豁达的贵人带她们脱离苦海。”

行菜者前来布菜,两人有所顾忌,便都默契地不吭声。待到行菜者刚一退下,郎方年便急不可待地喋喋不休起他刚刚想起来的反驳齐浚溢的话:“再说了,我跟你说的把她接到府里暂且先当个没名分的下人不也是缓兵之计吗?等他日风风光光地做了我的如夫人,全纨州城哪个敢说她不是高嫁?还有哪个敢轻视怠慢她卑微的艺伎出身?你知不知道,有些名妓被赎身之后可没有这般待遇,较多数的都沦为了权贵的玩物,那可才是真正的永无翻身之日啊。”

“照你这么说,你还真是绿云的贵人了?简直胡说八道。那人家现在寻死觅活的又是为什么?”

“这你还瞧不明白吗?因为她怕我翻脸不认账,怕我跑了不对她负责,这才闹出动静逼我就范呢,这些人尽可夫的女人这招玩得最厉害了。不过,这事儿也赖我,事先也没给她留句话让她安生等我几日。我这几天也是因为婚事儿被我爹盯的死活脱不开身,想着过几日再去为她赎身。”

“你真的会对她负责?”

齐浚溢被他说的心里有些动摇了。“哎呦,我的齐小将军,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对绿云的心你还瞧不出吗?红玉阁里姑娘那么多,加上别的想挤破脑袋进我郎家家门享受荣华富贵的小姐们,没有千个也有百个了吧,我唯独钟情于她,对绿云的爱慕之心,日月可鉴!这叫什么?这叫三千弱水,我只取一瓢饮。”

齐浚溢回忆了一下从前绿云对郎方年冷淡疏离的态度,还是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不像是他说的两情相悦那么简单,于是还是说:“不行,我觉得这事儿还是要问问她才好。”

“害,这真不必。”

郎方年旋即拒绝了,“也不瞒你,那晚翻云覆雨的时候,她还冲我笑呢,迷人得不行,笑得我心里痒痒的。”

他没羞没臊的,似乎在炫耀自己终于俘获了梦中情人的欢心,两只手压在胸口,满脸骄傲与满足。齐浚溢眉头一皱:“还害臊不害臊了?”

“总之这事儿,你也就别操心了,我要了她是迟早的事,等进门之后啊,我也会对她好哒,齐小将军就不用再为这点小事儿操心了。”

郎方年恭维他似的,往他碗中夹了一块鲤鱼脍,趁机转移话题道,“诶,你去军营的事定下来了吗?”

“明天就走,同新兵一起入营。”

“这么快。”

“我也觉得有些仓促了些,父命难为,但是我看得出,我从军,他打心里高兴。”

他回忆起出门前,父亲对自己的关怀,那样慈爱祥和的神情,他已经有十多年没见过了……“诶,还有件事,我走了之后,有个朋友要你多关照关照。”

郎方年嘴里正吃着呢,还不忘露出狡黠的表情打趣他这位心思单纯的朋友:“我猜,是你送钗子那个姑娘吧。”

他点头:“是,不过也是刚认识的,本是我管不着的,但我看她年龄小,做事又冲动,怕她哪天闯出什么弥天大祸,不是很放心。她也是红玉阁里,绿云的好姐妹,名字叫孟阖,看你是真心会对绿云好的,想来也不会亏待她的姐妹。”

“小事儿。”

就当他是应下了,“不过,和你认识这么久,还没见你这样关心过一个风尘女子,你要是真放心不下,不如学我一样把她给赎回来,又不差那点银子。”

“我这要动身去军营了,你是让她跟着我去军营吃苦啊,还是把她留家里被看不上她的人欺辱啊?不如在红玉阁里自自在在的,她这个年纪还不至于逼她去接客吧。”

他一边说着,脑海里就一边慢慢浮现出孟阖的样子来,瘦瘦小小的,像是发育不良的样子,看着比同龄人都还小一些,虽说有点美人胚子的样,但是长成一个可以待客的成熟美丽的艺伎那还差得远呢。齐浚溢与郎方年自年幼时便是一起读过书的同窗,郎家做东的金银铺子、首饰玩意儿都是很招富家太太小姐们喜欢的,这些富家太太小姐们当然也不排除齐家的女眷,他还记得娘亲在世时便很喜欢领着他逛郎家的铺子,尤其是那家太平馆也能称得上是老字号了。从前两家逢年过节还会有所走动,去这个人家里赴个宴吃个酒,去那个人家里避个暑赏个景都是常有的事儿。大人们因为利益错综复杂而交往甚密,这些个富贵人家的孩子也最容易玩到一块去了。说实在的,齐浚溢虽然有时看不惯这个朋友的作风,但儿时的情谊和作为某些同好的乐趣都还是在的,特别这番一去又不像上次那样几个月战事一结束就回来的,两人谈天说地的,在这个他们曾经屡屡相聚寻欢作乐的登瀛楼里,不禁更加触景生情,生出一番依依惜别的感情出来。齐浚溢更是在他的言语迷惑下,摇摆了心中的天平,将信任完全托付于这个朋友,似乎已经完全忘了这次与郎方年当面对质的目的。他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优柔寡断、人云亦云的个性,直到几年之后,他才为当年他仅凭朋友的一面之词,对这整件事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处理感到懊悔,而事情发展到那个时候,除了给红玉阁的姑娘们带来不可磨灭的伤害之外,他自己本身也为此付出了沉痛的代价——那是被心念之人遗忘、放弃的痛苦。酒足饭饱之后,才惊觉方才还坐满两层楼的客人早已经散了大半,只剩下零星几桌还没有离去。齐浚溢与郎方年在登瀛楼门口作别,回过身发现老余正将马车停在岸边的柳树下,脸上盖着个竹编的帽子在打着盹儿,齐浚溢拍拍他,让他带自己去红玉阁。老余被惊扰了白日梦,精神还是浑的,当即连连应承下来,等齐浚溢上了马车了,他突然回过头跟齐浚溢说为难地说:“少爷,对不住啊,我刚想起来,老爷吩咐了要你早去早回,我不能耽搁。”

他这才明白父亲叫老余接送自己除了关心之外还想着能够在行程上管束自己,但父亲实在难得为他高兴一回,他不想扫了他的兴,原本要去红玉阁与孟阖打声招呼的事便只好作罢。“那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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