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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有两只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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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好几个火堆烧着,张杌寻感觉有点热,便摘掉了帽子。

  小哥只是盯着他的脑袋看了几眼,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

  张杌寻抬手扑棱了下稍微长长一点的白毛,笑道:“不好奇吗?”

  “见过。”

小哥淡淡道,“你们很像。”

  张杌寻挑挑眉,“他那时候也是白短发吗?那看来这基因是从他那边遗传下来的。”

  费洛蒙里的光景太模糊,他当时只看到斗篷的帽子掉下来后,视线里最清楚的就是的张门雨脸上有红色纹身,还真没看清楚他的头发具体是什么样子的。

  泡面很快煮好,巴尔马还在角落里蹲蘑菇,时不时斜眼偷窥一下这边。

  张杌寻一眼横过去吓得他不敢再看,之后再就没搭理他,拿出一次性碗筷给自己和小哥捞面条,一人加一条卤鸭腿。

  两人边吃边闲聊,张杌寻问小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小哥慢条斯理的吃着面,闻言只说了两个字,“瞎子。”

  张杌寻有些惊讶,“那家伙也一起过来了?”

  小哥摇摇头,“不是,他出钱。”

  张杌寻顿时领悟了小哥的意思,“他还欠你钱了?”

  小哥点点头,吃完后放下碗筷,起身去看另一边火堆旁的尸体。

  屋子的角落里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张杌寻抬起眼皮朝巴尔马看了一眼,从背包里翻出一包新的泡面丢给他,问,“还记得怎么煮么?”

  巴尔马有些窘迫的点点头,空气中扑鼻的香气让他口中分泌的唾液怎么也止不住,看张杌寻也去了另一边,才小心翼翼的挪过来。

  一边拆开泡面往小铁盆里放,一边竖起耳朵听那两人谈话,

  “一男一女,两个都是凰。”

张杌寻啧了一声,“看来他们对这姓马的还挺重视,居然一次性派出两个凰。”

  巴尔马的手一僵,在这片区域混日子这么多年,他已经能够做到一眼看清对方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在接近他,他能感觉到,这俩人对他没有明显的恶意,但也绝对目的不纯。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姓马的?”

巴尔马问道。

  张杌寻挑眉,“很难发现吗?说实话,你的伪装技术是真的很烂,你其实并不懂得如何隐藏自己。”

  “那些小贩那么排斥你,说明你很大可能是个外来人,你们马家搬迁到尼泊尔之后,经营的其实是古董贩卖吧。”

  那幅唐卡是一幅模仿画,原型是尼泊尔那噶王绘制的大白伞盖佛母坛城,人物形象是同一个,只不过绘画方法不同,有很明显的藏南喜马拉雅噶当派风格。

  巴尔马沉默了几秒,垂下头,“不管你们找我有什么目的,我都一律不知道,该说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们了。”

  张杌寻和小哥对视一眼,“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谁料他话音刚落,巴尔马突然崩溃的大吼起来,“你们他妈到底是谁,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我知道的全部都已经告诉你们了,我的家也被你们害成了这样,你们还想怎样?”

  “是不是非要逼死我你们才甘心?是不是?”

巴尔马声嘶力竭,站起来就要往墙上撞,“好啊,来啊,杀了我啊,都死吧,死了一了百了!”

  小哥迅速捡起一根还没烧起来的干柴,丢过去打在他膝盖后弯上。

  巴尔马扑通一下扑跪在地上,挨了一下的那条腿整个儿麻了,后背出了一大片冷汗,半晌站不起来,只能一瘸一拐的挪到墙角,裹紧身上的毛毡大衣,仿佛这样就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张杌寻淡淡的瞥他一眼,指了指地上那两具汪家人的尸体,“麻烦你先搞清楚,这儿,这俩才是来杀你的,我们是正儿八经来救你的。”

  巴尔马闷着脑袋,显然并不相信,“这样的把戏,你们用的还少吗?”

  张杌寻本来是无意戳人伤疤的,但眼下看来,不戳一刀子是不行了。

  “听那几个小商贩说,你们家之所以没落,是因为得罪了这里的一个贵族祭司?”

  巴尔马浑身哆嗦了一下,显然记起了一些非常不好的回忆。

  一抬眼却发现张杌寻已经站在了他面前,巴马尔吓了一跳,双手扑棱着拼命往后退。

  张杌寻有点无语,吴邪这张脸一直以来不是都挺有亲和力的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瞧给人家吓得。

  “你们家真得罪了这里的贵族?还是这一切都是子虚乌有,得罪贵族只是处理马家的借口?”

张杌寻试探询问。

  巴尔马全身都紧绷着,犹如一只被拔掉了爪子,蜷缩在笼子里的弱兽。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语无伦次,精神好似遭受过巨大的摧残,他抱头痛苦,“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放过我……”

  眼见他这幅样子,一是半会儿也问不出什么。

  张杌寻叹了口气,把面捞到一次性碗里,盛了汤端到他面前,提醒了一句便没再管他。

  小哥将那两具尸体拖到了外面的走廊上,雪越来越大,很快便将尸体从头到尾掩盖住了。

  张杌寻烤着火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尼泊尔,在这房子里有没有发现什么?”

  “两天前。”

小哥道,“房子表层并无异样,后院里有一口深井,里面的水冻住了,下不去。”

  之前在外面汪家人要对巴尔马出手的时候,小哥是突然从房子的窗户里跳下来的。

  “那好。”

张杌寻点头,“待会儿我们去那个深井看看情况。”

  “里面什么都没有。”

巴尔马突然插话道。

  张杌寻回头看他,许是吃了些来自故乡的食物的缘故,巴尔马这会儿的脸色好多了。

  “就算里面有东西,肯定也早被他们弄走了。”

巴尔马继续道。

  “他们当初对你做了什么?”

张杌寻一开口,直接插刀。

  巴尔马呼吸一窒,顿了半晌,才缓缓道:“你们俩都是看了我祖父的回忆录,才从国内找过来的吧。”

  见张杌寻点头,他才继续道:“你们既然看了那本回忆录,自然也就知道,我马家在当时已经濒临破产,为了救我的两个儿子,我仅剩的所有家产都赔了进去,但这并没有换回我儿子的命。”

  “因为这是他们一开始就为我马家设下的一个局,一个骗局。”

  巴尔马缓缓讲述那段回忆,这对于他来说必然非常痛苦,但他还是讲了出来,以一种类似临终遗言的方式。

  巴马尔原本的名字,叫马重山,是马平川的孙子。

  当年马平川的小儿子为躲避那个诅咒一般的死局,带着剩下的族人举家搬迁到尼泊尔。

  马家小儿子很有经商头脑,加上不菲的家产,很快在这里的上层社会开拓出了进展,他们家也彻底开始从事倒卖古董。

  这儿的体系虽然不适合做生意,但却是一个合适的中转站,马家很快通过从内地往外转移古董,从中牟利,赚了大笔的钱财。

  有一年马重山去了一趟雪区,从那里弄来一些藏南墨脱的古董,之后婆罗门家的祭司就发出邀请,让马家人前去做客。

  由于生意上的往来,马家和这个贵族祭司之间还是比较交好的,马重山的两个儿子也跟祭司家的人混得很熟。

  但马家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竟是一场专门针对他们而设下的鸿门宴,甚至可以说,从他们自内陆来到尼泊尔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在马重山忙碌于和婆罗门家族做大生意的时候,他的两个儿子竟然在有人的刻意诱导下,一个染了烟瘾,一个成了赌徒。

  马重山经常海内海外不着家的跑,知晓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两个儿子都被人家扣住当了肉票,家产也被败得七七八八,他只能抓紧时间将手中的这一批古董出手,好用钱赎人。

  由于急于出手,加上是婆罗门家的人牵线搭桥的,出于对一直以来的合作伙伴的信任,马重山就这么傻乎乎的入了套,不仅没救出儿子,甚至连自己所有的家产都搭了进去。

  马重山中转到国外的古董本身就是真假参半,那帮洋人收购这些古董本就是为了装阔气,鉴定这些的工作都是婆罗门家的人在做,婆罗门家是尼泊尔最尊贵的贵族,从他们手里出去的货,基本没有人敢怀疑真假。

  但是偏生这一次出了问题,而且还是致命的问题,那一批货竟然全部被查没收了,马重山不仅一分钱没捞到手,还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

  这下他要还察觉不到自己是被人算计了,那脑子真的可以去装浆糊了。

  可即便察觉到了又如何,为时已晚,他只能先变卖掉剩下的家产保住自己,随后带着最后一点家传的孤本辗转到国内,打算找人估价换点钱救命。

  最后那些孤本都被金万堂牵线收了,他带着钱回尼泊尔救人,妻子和其他家属都趁这时候留在了国内。

  马重山其实心里很清楚自己这次有很大可能一去不回,但他还是去了,然后就被婆罗门家找借口扣在了牢狱里。

  在牢狱里待着的那段时间,每时每刻都有人对他逼问,一开始只是精神折磨,他的两个儿子是被那些人当着他的面,硬生生折磨死的,到后来那些开始对马重山用刑,不是重刑,却很摧残意志。

  无奈马重山对他们问的东西一无所知,最后逼不得已,才吐露出当年父亲带他们来到尼泊尔,修建房子的时候特意在后方院子里弄了一口海龙王深井,据说是引龙气镇宅用的。

  马重山不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只是一个月后,已经几近疯魔的他被人从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放了出来。

  他在外面装疯卖傻游荡了一段日子,等到那些人打消怀疑,彻底放弃对他的盯梢后,他立即改名换姓想办法要脱身。

  可没有钱没有身份,他在这里举步维艰,也没办法回国,最后只能流落到接头当了买古董的流浪汉。

  直到今天晚上回地下室的时候,马重山发现挂在铁门上的锁子被人动了。

  曾经的经历已然让他的性格变得极端谨慎,一有风吹草动他立马就能察觉到。

  张杌寻出现在他的摊位上询问的时候,他就已经产生了怀疑,所以在发现门锁上的灰尘被人擦掉后,他立即就明白,当年的那些人又一次找上了他。

  因为那个门锁只是摆设,地下室的铁门用手使劲一推就能直接打开。

  壮汉房东知道门锁是坏的,每次来找人都会直接上脚踹开,然后掩着鼻子站在门口对里面的马重山臭骂一顿,房东是不可能屈尊降贵弯腰进入矮小冰冷的地下室的。

  只有不熟悉的陌生人,在看到门锁的时候才会上手撬锁,但这也会在锁子上留下痕迹,为了避免怀疑,他自然会擦掉灰尘,却正好暴露了行踪。

  听完马重山的讲述,张杌寻沉吟了几秒,问他,“你们马家,当年从那个蝎子墓里,是不是带出了什么东西?”

  马重山摇头,“那都是上两辈人的事,我并不清楚。”

  “当年马家仓促离开马庵时,收购了马宅原来住址的人姓什么?这个你知不知道。”

张杌寻又问。

  马重山皱着脸仔细想了半晌,总算从年幼时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一点信息,“小时候似乎听父亲提到过,据说是一个从东京留洋回来的富家子弟,好像……好像是,姓汪。”

  张杌寻心下了然,小哥的表情也没有什么意外,显然早就猜到了。

  张杌寻伸手指了指门廊外雪层下的尸体,对马重山道:“那你知不知道,之前要杀你的那两个人,姓什么。”

  马重山愣了愣,从张杌寻的话里听出了什么,瞪大眼睛,“你是说,他们也姓汪!”

  他的神情一下激动起来,捂着心口,急切道:“当年那些人是不是也姓汪!在牢狱里审问我的那些手段完全不是尼泊尔贵族们惯常会使用的,所以他们也是汉人!”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马家跟他们有什么仇什么怨?”

马重山喃喃着,似乎又有了崩溃的迹象。

  “这一切的事情,都和你们马家当初在坟山之下发现的蝎子古墓有关。”

  张杌寻撇下这一句,看了看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色,低声对小哥道:“明早咱们再去看那口井,不急于一时。”

  小哥点头,那口井虽然不知道有多深,但里面的浊水在日积月累的严寒下冻成了冰,要下去不容易。

  张杌寻让小哥留屋里看着马重山,自己去后院儿多收拾些柴火,准备今晚在马家的房子里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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