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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内容确如张杌寻所想的那样。
马重山在记录里有提到,那个瘦长的不正常的青铜狐狸面具人明确告诉马重山,他有可以让马重山恢复如常的办法,但是这个法子需要至亲的血肉来供养。 青铜狐狸面具人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从身上拿出了一只小石盒子,打开,里面用一块白色玉片在中间隔开了两个空间,两边各自睡着一只手指粗细的蚕,一大一小,静静的卧在里面,一动不动。 大的那条蚕身表面红的透光,玉髓一样,里面几乎要滴出血来。 小的那条身上颜色暗淡了不少,更接近于灰褐色。 马重山的眼睛被那红色刺了一下,心里一咯噔,立马想到石洞里还睡着的胞弟,他犹豫了一下,问,“我自己的血来养这蚕,不成吗?”黑影人的狐狸面具看上去似笑非笑,面具之后的狭长眼瞳里带着几分讥诮的意味,“从你带着他来到布札拉昂的那一刻,你就已经选择好了。”
“现在,要么立即带着你的弟弟滚出我的地盘,要么留下来,乖乖听从我的安排,我帮你重获新生。”
马重山看得出来,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他们压根就没有要放人走的意思,之所以还不动手,或许是顾忌着什么。 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主动权也不在自己身上。 “你们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他很清楚,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得分析出更多的线索。
“很简单。”青铜面具人抬起藏在袍子下骨瘦如柴的手指,隔空在马重山耳垂上的铃铛上点了点,“我要这只铃铛。”
对于已经体验过做废物是何种感觉的马重山来说,重获新生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他没有多做考虑便同意了,马家的子嗣多的是,不过是一个兄弟罢了,虽然有些愧疚,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冷血,比起别人的命,他还是更珍惜自己。 “要怎么做?”
他问。
青铜面具人阴笑了下,往旁边一摆手,另一个戴着金色狐狸面具的人返回石洞,很快拎着失去知觉的马重峰走出来。 之后,马重山的眼睛也被布条蒙住,他只听到有一阵大型机关枢纽开启的声音,随后就感觉到自己被人带到了一个很黑很阴冷的地方,并且还在继续往下。 十几分钟后,那些人停下来,马重山感觉到自己被平放在了一处凹凸不平的冰凉石台上。 蒙着眼睛的布条被人取掉,周围很亮,那些人在这里点燃了很多火把,就插在石台周围。 马重山的眼睛适应亮光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顶上正对着他的一个巨大的圆盘,有五条长锁链从上方垂下来,末端还带着钩子,阴森森的泛着冷光。 身侧不断有人影晃动,他只能用余光去判断他们在干什么。 那些狐狸人互相踩在对方的肩膀上,在圆盘的下方搭起人梯,随后将一个比较大的东西挂到了那五只铁钩上。 等那些人跳下来,马重山才看清,方才他们挂上去的东西,居然就是他的弟弟马重峰! 而且是那种牲畜的宰杀现场一样的法子,马重峰全身被扒光了衣服,卸掉下巴,四肢和腹部都被铁钩穿进了肉里,勾住骨头皮子挂在上面。 有几条血线已经从破开的创口流出,顺着铁钩蜿蜒而下,滴落到马重山的脸上。 他能看到马重峰还活着,他的头还在动,但不知那些人对他做了什么,马重峰半点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马重山对于眼下的场景惊悚不已,惊恐大叫,“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在那些狐狸人的眼里,马重山压根不重要,他的存在只不过是完成试验的一个契机,他们随时可以找到替代品。 很快,有人过来扒掉了马重山的衣服,将他同样锁住固定在了盘子一样有边沿的石台上。 之后的场景完全是用血腥都无法形容的残忍,青铜面具的人戴着手套,将盒子里那条稍小一些的灰蚕小心捧出来,随后从挂在上方的马重峰的嘴巴里放进去。 灰蚕爬进去不大一会儿,马重峰就开始挣扎,他浑身皮肤下面的血管都开始暴起,从胸口开始鼓胀,并迅速蔓延至全身。 密密麻麻的皮下毛细血管都浮了出来,滚烫的鲜血如同雨点一样淅淅沥沥滴落下来,掉在马重山身上,从皮肤上滑落下去后又被身下的石盘收集聚在一起。 马重山全身都浸泡在了鲜红的血水中,粘稠的血液几乎要将他淹没。 鼻尖浓烈的血腥味、马重峰喉咙里困兽般的嘶吼、火光里鬼魅一样的影子,压抑的愧疚与恐惧,所有的一切如狂风骤雨般席卷向他的脑海,天旋地转,他终于不堪重负,眼皮一沉昏了过去。 昏迷的那段时间,马重山虽然身体动不了,但他其实能感觉到,就像植物人的体验一样,他能感觉到有人在他的心口划开了一道口子,将一个冰冰凉的东西放了进去。 他的呼吸一度暂停,但体内的血液还在流动,他的心脏被替换掉了,有东西代替了他的心脏,在指挥着他的心跳和呼吸。 渐渐的,他感觉到了四肢末梢血管的波动,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像是打破了某种屏障,一切关于外界的感官都回归到了他的身上。 他又回到了先前的那个石洞,身边就摆着马重峰已经被啃食得只剩半个皮囊的尸骸。 那颗面皮青白、双眼充血瞪大的头颅就摆放在他的脑袋边上,紧紧贴着他的头皮,好似有意全了两人的兄友弟恭一般。 青铜面具人将两只血蚕交尾产下的一枚雌蚕子种到了马重山的心口,然后将另一只结成茧团的母血蚕和剩下的雄蚕子交给马重山。 眼下张杌寻看到的巨大蚕茧,就是当初的那只母血蚕,如今三十多年过去,居然都长到这么大了! 羊皮本儿后面还说,一只雌蚕子只能让马重山的身体维持一年的行动能力。 张杌寻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这里现下挂在木格簇里的大蚕茧,“二四六八……” 数到最后,他倒抽一口凉气,三十六,减掉马重山化身的那只茧子,木格簇里总共有三十六只大茧子。 娘耶,那么多年过去,马重山这是嚯嚯了马家整整三十六条人命呀! 丧心病狂,简直太丧心病狂了! 马重山的身体恢复行动能力后,他就将弟弟剩下的一点皮囊烧成了灰烬,装进小瓶子里,带着古董回到了马家。 身体里的秘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也尽量避免和周围的人过多的接触,终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见人。 他害怕让人知道自己是一个没有正常呼吸,没有心跳的怪物。 父亲以为是胞弟的死亡将他打击得从此一蹶不振了,劝说无果后,最终将马家的基业交给了老三马重海来打理,马重山彻彻底底的变成了马家的透明人。 透明人也有透明人的好处,马重山的行动可以更加隐蔽,狐狸面具人自那以后,每年都会来找他,甚至是协助他处理被选中的马家人,帮他扫清痕迹。 自此马家的人丁开始逐渐凋零,直到十五年前马重海病故,家中的几个男丁尚且年幼,马家众人这才想起偏居一隅的马重山来。 马重山即使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对整个马家的情况也是了如指掌。 后院儿花园里的古井便是他在执掌马家后,以修改风水的借口建造出来,专门存放包裹着马家人皮囊的蚕茧的。 至于所谓的得罪婆罗门贵族,这只是他放出去迷惑众人的谣言,每年因为得罪尼泊尔贵族惨遭杀害,甚至举家灭门的穷苦平民不计其数,根本不会有人去计较传言的真假。 马家人当年到底在蝎子墓里挖出了什么,挖出来的东西有没有被后人带到尼泊尔,羊皮本儿里也没有记录。 张杌寻看向一边靠着背包闭目养神的小哥,迟疑了下,还是没有开口去问。 变成活死人的马重山是不需要吃东西的,所以他当着张杌寻的面吃进去的那些食物都会成为身体的负担,难怪大晚上的要偷溜出去。 张杌寻之前的一些猜测也并不是空穴来风,马重山之所以会遭到反噬,估计也是因为他偷偷吞掉了一只雄蚕子,那只雄蚕蛊在吃掉马重山的同时,将他体内的保命的雌蚕子也一并吞掉了。 归根结底,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不过是人性的阴暗自私在咎由自取,当年的蓝袍藏人说的没错,马重山果然是用纯净伪善的皮囊包裹着贪婪的灵魂。 不过汪家人都等了三十多年了,为什么这一回却急吼吼的赶到尼泊尔来灭口? 心绪转了几圈儿,张杌寻在心里轻笑了一下,看来他新换的这张脸已经派上用场了。 戏台已经搭建好,等他去往墨脱和阿宁汇合后,主角登场,雪山上的大戏就彻底燃起来了。 张杌寻和小哥两人在地下等了两天,终于等到马重山化身的那只大蚕蛾子破茧而出。 先是蚕茧的一端逐渐开始湿润,里面有和人手臂相当粗壮的触角颤巍巍的探出来,紧跟着炸着灰毛的脑袋也钻了出来,前端那对比西瓜还大的乌黑复眼瞧上去渗人的紧。 之后是前足,胸腹以及翅膀,用了一个多时辰,蚕蛾终于拖着湿漉漉的翅膀爬上了木格簇边缘。 等到翅膀和浑身的绒毛干透以后,大蚕蛾振翅动翅膀,几经试探后,竟然摇摇晃晃的飞了起来。 当它的翅膀全部张开时,加上中间的身躯,这只蚕蛾的宽度近乎三米,大得超出想象。 普通蚕身上所有的特征在它身上放大了无数倍,让人有种直面生化危机的既视感。 张杌寻和小哥屏住呼吸,将身形藏在柱子后面,默默的看着那只巨大的蚕蛾慢悠悠的飞到了更大的那只茧子上。 张杌寻原本还奇怪那只硕大的母蚕茧里的家伙怎么不出来,却见大蚕蛾用同样的方法,从口中分泌出一种透明清水一样的液体,一点点润湿了蚕茧的一头,然后收起翅膀,用前足挖开洞钻了进去。 悬挂在上方的巨无霸蚕茧内传来一阵骚动,又是静等了一天时间,完成交尾的雄蚕蛾从大茧子里重新钻了出来,紧跟着吐出最后一点白丝将洞口堵住,颤颤巍巍的飞回了自己的茧子,钻进去之后不久便彻底寿终正寝。 张杌寻等得都快要变成蘑菇了,一边的小哥总算开始了行动。 他向张杌寻要了一只巴掌大的白玉盒子,然后顺着木头柱子爬上去,靠近那只大茧子后,用刀子将雄蚕蛾之前咬过的地方重新弄了个洞,然后径直钻了进去。 张杌寻在底下人都看傻了,什么情况?小哥这是要刨腹取卵么? 他赶紧也跑过去爬上柱子,准备万一待会儿里头打起来的时候他好能及时的支援小哥。 等了不到两分钟,小哥就从大蚕茧里钻了出来,手里握着那只玉盒子,里面似乎装了什么东西。 想到小哥之前说的“等它产卵”以及“有用”,张杌寻心里默默嘀咕,难道小哥刚才进去,是把母血蚕产的两颗卵装盒子里了? 天寿蚕对小哥能有什么用呐,这东西这么邪乎,小哥总不可能为了救一个人搭上一堆人。 像是看出了张杌寻脸上的疑惑,回到地面后,小哥主动开口解释道:“这种还未沾染血腥的天寿蚕蛊非常难得,作为一种药材,它最本质的功效是压制。”
“压制?”
张杌寻先是疑惑,随即想到某种可能,惊讶道,“这东西对那瞎子有用?”
小哥将玉盒子收起来,点点头,“不能完全治好,但可以延缓时间。”
时至今日,门巴族的许多巫蛊传承已经断代,或许这世间真的就只有这里仅存着唯一一只天寿蚕的母血蛊了。 张杌寻曾经问过系统,黑瞎子的眼疾不仅仅是因为家族的神秘遗传,还有后天的一些原因,他的肩膀上压着不干净的东西。 倘若不将那东西解决掉,即使是系统的物化能力,能做到的也只有拖延衰败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