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前面的几只猞猁极速扑来。
张杌寻矮身闪开,他知道身后有小哥站着,压根儿就不会让猞猁跑到山坡上面去,所以径直往草丛里盯了许久的,最大的一只猞猁扑过去。
猞猁见猎物居然敢挑衅自己,当即怒吼一声,挥爪直奔张杌寻的面门,张杌寻半点不跟它纠缠,手心里出现一枚八角银镖,按下机关,瞄准一丢就弄进猞猁大张着的血盆大口里。
同时猞猁也近到身前,张杌寻护住咽喉,顺势向后一倒摔进草丛中,就地往边上滚去。
猞猁扑了个空,锋利的爪子往边上一勾,张杌寻只觉得肩膀一阵刺痛,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横飞的血肉随着气浪往四周散开。
张杌寻赶在爆炸之前滚进身旁之前炸开的草坑里,避开了最强的一波余威。
拍了拍脑袋上的土,张杌寻刚从坑里爬起来,忽然感觉到危险,脖子一缩,一道破空声擦过他的头顶,径直扎进一只猞猁的脖子里,鲜血飞溅当场。
另外几队人的猎犬已经先一步赶了过来,冲上去就和猞猁厮杀起来。
最强壮的一只猞猁已经被张杌寻弄死了,猞猁群见大势已去,嗷哇叫了几声,纷纷穿过草丛往丛林里逃去,林子深处传来它们的悲鸣声,一会儿就半点动静也无了。
那些猎犬还想追上去,被阿贵他们用呼哨叫回来。
小哥手上沾满了血,提着短刀快步跑过来,把张杌寻从坑里捞上来,看到他身上白色卫衣肩膀处的裂痕和血迹,当即皱眉,“你受伤了?”
张杌寻不甚在意的一摆手,“小伤,没事,我带了破伤风的药,完了打上一针就好了。”
说着拔出那只猞猁脖子上的刀,这是一把瑶族特有的猎刀,上面痕迹斑斑,显然战功累累。
然后看向树丛里,方才从他头顶飞过去的刀就是从那边飞出来的,虽然差点误伤他,不过张杌寻知道这刀的主人是谁,后面他们之间还要接触,暂时大局为重,以后有的是机会。
山坡上的几人也赶紧跑下来,面上带着心有余悸的冷汗,用土话不停的骂着什么。
阿贵看到张杌寻受了伤,哎呀一声,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罐子就要给他上药。
这些猎人们使用的药物都是贴合生活环境,用了十几辈经验积累下来的,张杌寻也就没推辞,脱了卫衣,穿着背心让他用烧酒冲了血迹之后往伤口上抹药。
伤口其实不深,因为躲避及时,加上衣服阻隔,只刮破点皮,就这一会儿血迹都止住了。
这时,丛林那边的草丛剧烈抖动起来,众人立马警惕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一只干枯苍老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来,紧接着,一个人影走到了月光下。
那是一个光着膀子的干瘦老头,目光如炬,炯炯有神,虽然瘦,但身上都是实战锻炼出来的腱子肉,精炼如铁条,可见年轻的时候定然也个是厉害人物。
他浑身染血,肩膀上扛着一只肥大的猞猁尸体,手里还拎着一只。
走到近前,众人才看清他的面容。
然而张杌寻三人的注意力却集中在这老头儿身上的纹身上。
鹿角龙鳞,踏火焚风。
同小哥和张杌寻身上的如出一辙。
吴小邪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看向小哥。
小哥明显也愣住了,想上去询问。
但那老头儿只是轻飘飘的扫了张杌寻三人一眼,就朝着阿贵他们走过去了。
吴小邪往张杌寻边上凑了两步,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道:“我靠,好酷的老头啊,有闷油瓶的风范,你看他的纹身跟你们一模一样,莫非这家伙是瓶爸爸?”
张杌寻抬手把他的脑袋推开,“胡扯,小哥的年纪都能当他爸爸了。”
吴小邪瞪了瞪眼,“我不信!”
张杌寻笑了下,“这么说吧,你觉得小哥和我的辈分是怎么算的。”
吴小邪思考了一下,“应该大不到哪儿去吧,叔叔伯伯之类的?”
他只知道木鱼算是小哥的晚辈,具体还真不清楚。
张杌寻看了一眼小哥,在吴小邪耳边小声道:“小哥跟我几个爷爷他们是一辈,这下懂了吧。”
吴小邪大为震惊,心说我靠,难道小哥面容不变不是因为和陈文锦一样吃了尸蟞丸造成的?
张杌寻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他此刻的想法,小声道:“你觉得尸蟞丸和老闷宝血放一起,谁厉害一点?”
吴小邪我靠一声,盯着小哥的脸瞧了半天,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般。
张杌寻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别想了,心里清楚就好了,咱们也过去吧。”
三人也走过去,那老头正在跟那几个猎人用瑶语说着什么,猎人很快散开将所有杀死的那些猞猁的尸体抬过来堆放在一起。
吴小邪见那几个人对着老头明显很恭敬,好像那老头地位很高的样子,就悄悄问阿贵,“这人是谁啊?”
阿贵拍了他一下,笑道:“还能是谁,盘马老爹啊。”
吴小邪大惊,随即了然,这么大年纪还能能徒手杀死猞猁这种棘手的食肉野兽的,除了他估计也没别人了。
要知道单只成年猞猁可是能够猎杀落单成年藏狼的存在,狼的幼崽也在猞猁的食谱上,可谓是名副其实的“林中小霸王”,属于中型猛兽中的佼佼者。
阿贵给盘马老爹介绍了张杌寻三人,盘马老爹的视线在小哥和张杌寻身上分别环视了一圈儿,尤其是看到小哥时,表情很细微的变化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开始擦拭身上的血迹。
同样的麒麟踏火,在他身上无端显得有些妖异,好像那只麒麟走火入魔过一样。
张杌寻等他擦完,上好药之后,把手里的瑶刀还给他。
盘马老爹接过,用瑶语道了句谢。
一声狗叫传来,另外几队人也赶了过来,盘马老爹的儿子就在里面。
他们神情严肃,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阿贵就指挥着他们把这些猞猁的尸体就地用火焚烧之后掩埋了。
阿贵见张杌寻三人疑惑,便解释道:“我们这里的猞猁已经很多年没露过面了,在这里又突然出现,很可能是因为前几天连降大雨,深山里出了异状才被迫出来,人多的地方老鼠多,它们应该是被食物吸引到寨子边上的。”
“猞猁的皮毛虽然价值连城,但我们不能将他们剥下来卖掉,不然,不到一个星期,那些偷猎的人就会像闻到腥味的猫一样聚集在这里,虽然可能打不到猞猁,但那些人贪得无厌,到时候整片林子都会被他们扫荡一空,什么都不剩。”
这也确实,近几年广西这边盗猎的现象非常猖獗,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只要是能弄成钱的,就是一只麻雀,那些家伙都不会放过。
要是这里有猞猁的消息传出去,被那些人嗅到了味道,肯定追过来将其赶尽杀绝。
阿贵他们虽然是猎人,但也是有原则的猎人,对盗猎的那种人的做法深恶痛绝。
他们坚信,这片生养他们的土地上的任何生灵都是有灵性的,阿贵说那种人的做法会被天看在眼里,早晚会受到惩罚的。
瑶族大部分人都崇拜自然,信仰祖先鬼神,有的信道教或者佛教,对因果报应这些看的比较重要。
等处理完,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众人收拾收拾,也就牵着各自家的狗下山了。
在山口碰上带着人正要上山的村干部,见大家都平安回来,高兴的不得了。
张杌寻本来打算回去打自己带来的破伤风的,但阿贵一再坚持,只好和盘马老爹一起去了村医处。
盘马老爹背后脊椎边上的皮肉被兽嘴啃的烂烂的,听说要不是他习惯上山的时候在背上绑一根棍子,早让猞猁偷袭把脖子咬断了。
那村医缝合的手法在张杌寻看来实在粗糙的不行,跟缝被子一样,戳进去就扯线,盘马老爹也够汉子,坚持不打麻药,都能听见针尖戳破皮子发出的biu biu声,看得吴小邪龇牙咧嘴。
处理完伤,又在村公所吃了一顿饭。
本来吴小邪他们打算回去的,但临走时盘马老爹忽然冲他们,不对,是单独冲吴小邪招手,用瑶语说了一句,“你跟我来。”
张杌寻和小哥当然也得跟着,但走出没两步的盘马老爹却停下脚步,指着张杌寻和小哥用瑶语道:“他们不能跟来。”
吴小邪听不懂,一脸茫然的看向阿贵。
阿贵表情有些尴尬,忙上前说道:“这三位老板都要找你,他们是一起的。”
盘马老爹脸色一下冷了,斩钉截铁道:“不行,如果那小鬼想知道当年的事情,就必须一个人来,多一个人都不行。”
“而且……”盘马老爹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小哥的,表情上有一闪而过的忌惮,“他们俩在一起,迟早会被对方害死!”
张杌寻彻底忍不了了,上前一步,眼底充满杀气,冷声用瑶语警告道:“倘若你再说这种虚无缥缈的言论,我可不敢保证你深埋湖底的秘密会不会被昭告天下。”
此言一出,盘马内心大骇,目光死死盯着张杌寻,似乎想从张杌寻的表情上判断出他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么,因此在试探自己的反应。
张杌寻冷着脸,眼神极具压迫感,明明白白的告诉盘马,他就是知道了什么。
盘马的脸色终于绷不住大变,身侧握着瑶刀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顾忌着人多眼杂,将心里掀起的惊涛骇浪死死压抑住,撇下一句“过时不候”,转身就走。
阿贵他们一脸呆滞,满头雾水,不明白这位新来的城里老板为什么忽然跟吃了火药一样,难不成他和盘马之间有什么渊源?
吴小邪一脸茫然,心里对张杌寻会瑶语这事儿已经惊讶不起来了,同时也知道张杌寻此刻心情绝对很差劲,忙拉着他到一边,小声问,“木鱼,怎么了?那老头说什么了你这么生气。”
张杌寻不想让那句话影响他俩的心情,抿着唇摇摇头。
小哥皱了皱眉,扭头直接问阿贵,“盘马刚才说了什么?”
阿贵还有些没回过神来,闻言有些莫名道:“他说……呃,说你和那位吴老板,如果还在一起待着的话,迟早一个会害死另一……”
“他胡说的!”
张杌寻疾声打断了阿贵的话,语速飞快,“你们别放在心上,我们先回去,我有办法让他开口。”
小哥望着盘马远去的背影,以及其走动时肩膀上在阳光的反射下若隐若现的青黑色纹身,不知在思索什么,眼神似乎与之前有了些许不同,可再看去,还是独属于闷油瓶那副淡漠如水的样子。
张杌寻看着小哥的样子,心里微微叹气,可能原剧情里的小哥,就是从这时候恢复了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吧。
盘马已经走的不见人影了,周围其他人也散开,各回各家,吴小邪虽然疑惑盘马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但也并没有多纠结,他更担心的是张杌寻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看来这次巴乃之行,注定坎坷颇多。
“我们也回去吧。”
吴小邪拍了张杌寻一下。
张杌寻点头,“小哥,走吧,回去再跟你们解释。”
阿贵松了口气,心说这城里的大爷还真不是省油的灯,那一瞬间气势出来,他都感觉有些害怕。
三人跟着阿贵往家里走,路上碰见从另一条路回来的胖子和云彩两人,说笑了几句,凝滞的气氛才稍缓和。
回到竹楼上,胖子往窗外探了探,见没人上来,这才关上窗户,只留了一条缝观察,然后转身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个情况,你们怎么都是这副表情,出啥事儿了?咋都整得跟上山挖野菜回来似的,灰头土脸的。”
吴小邪简单跟他说了一下情况。
胖子一听居然还有一个麒麟纹身,当即怪叫一声,“我滴乖乖,难道这巴乃真是小哥的老家?咋尽往出冒长纹身又身手牛批的人。”
“不是。”
张杌寻摇摇头,坚定道,“盘马的纹身虽然看着跟小哥的一样,但实际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笑话,堂堂张家族长身上的纹身,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