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第一个听到苓苓的声音，立马循着声音的方向寻找，最终才在一个低洼里找到瘫在一起的两人，“快，她们在那儿！”

云天带着云光和扎西朝苓苓和洲洲跑去，此时即使前方纵有万丈沟壑父子俩也会义无反顾地跳的。三人赶到两人身边的时候苓苓还在微弱地喊“在这……我们在这……”，一旁的洲洲早就昏迷不醒了，而苓苓一边虚弱的喊着还在一边紧紧地抱着洲洲。看到这一幕，即使是一向硬朗的扎西大叔也忍不住在抹眼泪。云光和云天几乎同时说出来，“爸爸带你们回家。”

“哥哥带你们回家。”

听到这里苓苓最终是支持不住地彻底昏了过去。最终是爸爸背起了洲洲，哥哥背起了苓苓，扎西在后面扶着两个小姑娘防止他们掉下来。夜晚的阿尼玛卿山上，月光把三个身影拉地长长的。……回到营帐时，卧在床上一直焦心地祈祷着各路神灵的姬心莲看到昏迷不醒的两个女儿眼泪止不住的流，一会看看洲洲，一会望望苓苓，根本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哽咽了一下，肿着眼睛做出决定，“我们现在立马就带两个孩子下山。”

三个男人拦着，姬心莲立马怒骂，“你们三个都有主意，现在就是你们主意的结果。”

指着后悔的云天，“你出的主意，干什么要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啊，神山，她保佑我的女儿了吗，我只看到两个孩子现在发着烧昏迷不醒。”

又盯着自责云光，“你不是说她们两个人上去是没问题的吗，你不是说不能前行的时候就可以下去的吗，你看看现在！”

又质问心虚的扎西，“两个小孩，你是怎么想的，怎么想的让她们自己去攀那么危险的雪山的！”

云天和云光上来想安抚她，“你冷静一点，你还严重高反呢，要是到时候俩孩子没事你出问题了让她们该怎么办？”

姬心莲倒在地上，摸着两个姑娘的脸泪如雨下，“我没事，我只是心疼她们。”

眉宇间的愁思怎么也散不开，兀自难过，“我也没用，要不是我太弱了，就可以她们一起上去的，是不是……是不是就可能会不一样？”

看向云光的时候已经泪眼摩挲，“我什么都担心过了，可我一次也没有阻拦过，我也是把她们害成这样的凶手。”

扎西看不下去别开了脸，云光安慰道，“很快就天亮了，天一亮我们就立刻下山，现在，我们都需要补充体力，不然该由谁把孩子们背下去？”

扎西到底还是要比云家人更冷静一些的，“没事，天亮后也可以联系相关负责的部门进行救援的。”

听了这话姬心莲才稍稍安定一点。既然不用补充体力了，大家也就不用再逼着自己去入睡休息了，这一夜是几人这辈子度过的最漫长的一夜。大家心情平复很多后，扎西小心翼翼地拉着云光问，“有个事我知道问了不好，但是还是实在是想问。”

云光也没什么气力了，随便说点什么别的大概也都能让这一夜好过一些，“你问吧。”

扎西有些支支吾吾，“就是……嗯……我想问……就是……你们的女儿是哪位神女转世吗？”

此话一出，三位监护人齐刷刷转头看他。云天眼神里全是刀子‘哪壶不开你提哪壶’，云光一副看透了‘你就是想我死，还嫌事情不够大’，姬心莲满眼都是‘你是人吗，我女儿都这样了，你还给我整这玄乎事’看到三把眼刀，扎西也很虚，几乎是硬着头皮说自己的推论，“你们别激动，你们的女儿真的很特别。我从小就在这里做向导，还从来没见哪个外来人能不高反呢。”

云光先接话，“另外那个小姑娘也没高反的，你不要太大惊小怪。”

扎西用力的摇摇头，“嗯-不是，你们是没看见，她前面和另外那个小姑娘一分开那个小姑娘就开始高反了，可严重了，你们女儿一和她接触她就好了。”

接着又像是想起来什么重要证据了一样，指指姬心莲，“哝，还有你，你前面高反多严重呀，把这孩子一抓手里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姬心莲后知后觉的感受了一下，似乎……是真的没事了。云天听到这里也若有所思，“小孩儿小时候有一次大半张脸被烫伤都一点疤都没留的，经常磕磕碰碰膝盖经常是稀巴烂也没见留过疤。”

姬心莲本来也有点奇怪，听到这里反而打消了这种女儿是神明转世的怪想法，“别瞎说，世界上连神都没有哪里来的神明转世，洲洲虽然你说的那些疤没留，但是你忘了她手上是有一个疤的，这么多年了，给苓苓用祛疤膏的时候也都有给洲洲用的，根本去不掉。”

云光也不认可，“我们都有吃高反药的，苓苓身上也是带了的，可能是她吃的时候你没看见吧。”

朝外瞅了一眼，“唉，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看天也快亮了，咱们赶快联系人把孩子们弄到山下去救治吧，你们瞅瞅一夜了，这俩姑娘都发着烧不退呢，太危险了。”

这么一说，扎西也怀疑大概是自己太神神叨叨了。姬心莲一晚上都在不停地给俩姑娘额头上敷湿毛巾，可是苓苓至少中途还迷迷糊糊醒来过一次，洲洲是一直都没反应，两个姑娘也都一直高烧不退。云光这时候是一点都不惜疼钱的，直接叫了直升机，直接转到青市的大医院里的。两个女孩子同时被送到了急救室里，扎西算是完工了就没再跟过来，看着两个亮红灯的急救室，三个大人急地团团转，心如油锅煎。期间云光给白家去了个电话说明情况，白父在电话里表示非常生气，一定要云光赔偿，云光自知理亏，陪着道歉并表示一定会好好照顾白苓到康复为止的。白父大小也是个开公司的，说什么赔偿大概也不过是想把照顾女儿的事全推开而已，但云光记在心里了，后面一定会补偿苓苓的。时间滴滴答答地过去，医院走廊里的电子表一下一下数字变动地极慢。最终，在谁都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候左边的急救室亮起了绿灯，三人心里提起的一口气落下了些许，医生一推门出来几人就拥上去询问苓苓的情况。“孩子有点轻微脑震荡，其它的伤来的时候处理的不错，经过我们后续的处理已经没问题了，现在孩子已经没有危险了，烧也退了，不过还是建议继续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吧。”

“奥，好好，我们住院观察。”

说完云光就去跟医生去办理相关手续，走前还不忘叮嘱，“等下苓苓出来你们俩去个人照看一下住院，还得记着留个人继续等洲洲啊，我很快回来帮忙的。”

云光刚跑着去缴费苓苓就被推出来了，姬心莲见她还昏迷着就很担心，拦住一个护士询问，“诶您好，打扰了，我想问问她怎么还没醒过来啊。”

护士白眼，“还问我，你们怎么照顾孩子的呀，撞出了好多淤青还轻微脑震荡，肯定不能这么快醒啊，等着吧，最晚今天下午应该就能醒了。”

姬心莲被训地尴尬，但更多地是愧疚，“诶，你们说的是，是我们照顾孩子疏忽了，谢谢您啊。”

转头又告诉云光，“儿子，还是我去送苓苓进病房吧，苓苓来陪洲洲散心却出这样的事情……唉，要不是她护着洲洲还不知道要更加怎样呢，妈妈……”云光不忍继续听，打断了她，“妈，我知道，你放心去吧，小孩儿这边有我，爸估计很快也会过来的。”

姬心莲这才点点头，着急的跟着离开。过了一会云光回来了，看见是儿子留在这里也是意料之中，叹了口气，“你妈肯定纠结死了，又愧对苓苓又想亲自接自己女儿出来。”

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辛苦你去接替一下你妈妈了。”

云光没说话，只是反过来也拍了拍父亲的肩头就离开了。对于云家这样的家庭，这种事情在每个家庭成员心里都不会好受的。姬心莲匆匆忙忙赶回来的时候云洲的抢救室也打开了，姬心莲连忙冲上去问，“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只见医生摇摇头，姬心莲腿都软了，又听见医生说，“从来没碰到过这种情况，从检测结果上看她只是力竭加上用脑过度而已，最多睡一觉就该好了的，但现在的情况是她陷入了植物人状态，另外她还不明原因发烧，情况虽不至于危及生命，但能不能醒来就只能全看她的意志了。”

植物人！这三个字打在姬心莲和云光心上足有万斤重。姬心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目光呆滞，她接受不了，明明那么鲜活的女儿……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绝望一样，女儿就那样昏迷着被插着各种管子从她脚边推了出来。云光还算冷静一点，扶起崩溃的妻子，尽量语气稳定地问医生，“那……我们医院还有别的办法吗，难道就这么放任吗？”

医生态度还算好，“请你们放心，这个病例我们医院会高度重视的，医院已经决定召开研讨会，到时候我院的所有相关专家都会过来参与研究的，请你们不要灰心。如果可以尽量找一些能刺激到她的事情吧，或许可以帮助她醒过来。”

夫妻俩机械地鞠躬说了谢谢，依旧是云光去办各种手续，姬心莲跟着病床去病房。只是这一次不但没松口气，反而更吊了口气上不来了。为了方便照顾两个女孩，两人的病床放在了同一个房间里，护士很贴心的安排了一个两人病房，也能保证两人的休养不被打扰。病房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闻在姬心莲的鼻腔里却是死亡的味道，洒进来的阳光也没什么暖和的感觉。她是真的害怕。同在病房里的云天什么也不敢问，但看母亲的样子也猜得到妹妹的情况不太好。过了一会，云光也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了。云光是开连锁火锅店的，他开第一家的时候房租贵却客流少，他为了提高客流量，维持店里的质量，经常早上天不亮就去菜市场采买，中午最热的时候不会进来客人他就乘机去大街上发传单，为了少雇点人节省成本，后厨的锅碗瓢盆全是他一个人洗的，多少次回家的时候连路灯都已经灭了。但他此时此刻真心觉得，他从未有一刻比现在更累过。推开病房的那一刻，他看着妻儿一人一个分别呆滞地望着一个孩子时他就知道妻子一定是撑不住了，她大概是没力气告诉儿子他妹妹的病情了。强打了一口气，向云天招招手。云天很快就出来了，他也很着急，只是不敢问母亲，害怕再刺激到她罢了。云光看到儿子一时间竟也说不出来话，只是把头靠在儿子肩上无声的哭了，“儿子啊，爸错了，爸这次真的错了。”

云天眼中泪花也在打转，但他不能哭，家里总要有一个顶得住的，他抱了抱崩溃的父亲，无言间，尽是鼓励。云光毕竟也不是什么懦弱的人，很快就平复了许多，看着已经能安慰自己了的儿子也感慨，儿子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能顶事了，这大概也是今天的一件欣慰的事了。“你妹妹……现在是植物人，但是她只是力竭和用脑过度，脸医生也不明白这些为什么会导致她成植物人，另外她还不明发热，医生让我们别太担心，说是会开研讨会来研究。”

云光哽咽了一下，“可是这让我们这些当父母的怎么安心啊。我当然相信他们会认真，可是他们只是遇到了奇怪的病例兴奋于能涨见识技术了而已，我们当父母的……我们……。”

说完就哽咽地再也不能继续了，用力吸了吸气，和儿子又拥了拥，“就在外面哭完，进出了就不要再露出情绪了，你妈妈受不住。”

云天含着泪点点头。医院的走廊里两个男人无声的流着泪，哭完又轮流去洗手间整理好了自己才再次推开病房的门。推开门竟然看见苓苓的手指动了一下，看来是要提前醒来了。